建筑随着时间败落了,然而花园中的植物随着时间越发繁茂。花坛中的爬藤玫瑰缠上褪色的雕像,又从地上蔓延至建筑内部,和野草野花争夺着地盘。带着探索这个神秘之地的目的走了短短的一段路,秦非常就开始用欣赏的目光看待这个大型艺术品。这些死去的建筑和生长的植物,比那些毛毛躁躁大喊大叫的年轻人有趣多了。哐——有胆子大的人结伴跑到二楼去,一把推开了上面的窗户,看着下面开始惊叹大叫。秦非常避开头顶这些年轻人,准备朝另一个方向探索。忽然,她看见在大厅里注意过的睡裙女孩,她也一个人走出来了。秦非常刚才就觉得这女孩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稍一想,直接改变想法跟上了那个女孩。女孩连鞋子都没穿,身上就一件睡裙,但是走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一点都没有恐惧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身上一股天真烂漫的气质,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秦非常不远不近跟着,见她在半路捡了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小盒子,抱着就摆弄了起来,脚步很轻快。茂盛的植物垂在路边,遮挡住前路和视线。秦非常一个错眼,就见前方白影一闪,女孩不见了。她也不着急,朝前方慢慢走过去,尽头是一栋还算完好的圆形建筑。花苞一样的圆顶,周围排列着十二扇窗户。秦非常听着那里面传来叮叮咚咚清脆的音乐声,像是八音盒。她来到门口,见到刚才那女孩子正在这个圆形的建筑里,她拿着一个落着灰的八音盒,张开双臂扬起脑袋,在空地上转着圈,脸上露出笑容。没有打扰她,秦非常从一边的楼梯走上了二楼,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不大的空间。这里应该是从前的主人专门修建用来跳舞的。只是如今破损得厉害,地面那些灰尘在女孩的踩踏中被激起。缠满了外墙的藤蔓从窗户爬进屋子,鲜嫩的绿色拱卫出的圆形舞台,白色睡裙的女孩自顾自地追逐着阳光下的灰尘颗粒旋转着。这光影与颜色,这黯淡背景和鲜活人物,值得一拍。可惜没有相机。秦非常繁忙工作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拍摄,见到这一幕却不能拍,有些遗憾。她在栏杆边静静往下看着,那个女孩也看见了她,但她的眼神只是给了她一秒而已,仍然旁若无人地转着圈。这孩子如果不是从前与世隔绝养成了天真无知的性格,那就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格缺陷者,大概率是个变态。秦非常很肯定地摩挲了下自己的眼镜。她的看人眼光,在秦家也是有名的,很少出错。在她默默看着下方时,背后贴在墙壁上的藤蔓仿佛被风吹动一般摇晃了一下,朝着她的脖子伸去。秦非常猛地扭过头,狐疑地看着背后。随着八音盒的音乐戛然而止,转动的人也突然间随之倒在了地上。秦非常神色如常看去,女孩蜷缩着一动不动,身上的白裙铺在地上,一头黑色卷发散开遮住头脸和表情。她蜷缩在那里,像一件被丢弃的白裙子——曾经华丽柔软,如今落在灰尘堆里,沾了污浊的泥水又干透了,变得僵硬死气。走下楼梯,秦非常走到女孩身边,拿起砸落在地上的八音盒转了转,让它重新发出声音,然后伸手给她:“起来吧,地上都是灰。”一双黑色的眼睛透过头发缝隙看她,隐隐绰绰的,女孩红润的唇弯起来,她在笑。一只修长适合弹钢琴的手放到她手中,秦非常用力把倒在地上的女孩拉起来。比她想的要重,而且站在对面,这女孩竟然还比她高上那么一点,只是身形太纤瘦。秦非常猜测她是学过跳舞的,身形好看,腿也长。习惯性地打量分析着,秦非常顺手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女孩站着不动,很习惯被人这么照顾。她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只是目光令人不太舒服,像是玫瑰花上的刺,细细密密地扎在人身上。“你叫什么?”秦非常问她。女孩歪了歪脑袋,黑色卷发落在红唇上,神情无辜而纯洁,她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笑起来,忽然转身跑了出去。果然很奇怪,难道她是因为精神不太正常,所以才对这个奇怪的地方没什么害怕情绪?秦非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只留下一个八音盒还在原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直安静爬在地上的绿色藤蔓忽然间蠕动起来,将那八音盒卷进了藤蔓底下。阳光一寸寸往下沉,先前还算明亮的光已经开始镀上夕阳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