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四日,唐军大营中一处独立的营寨内。数千降卒已经被一群唐军仔细得辨别过了身份,正畏畏缩缩地蹲在一起。他们的周围是一群手持枪槊的唐军步卒,远处还有数不上来的弓弩手正死死盯着他们,再加上他们所处的位置四面还有寨墙,逃跑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降卒的一旁,是互相隔开的两拨南陈将校。他们其中一拨是作战负伤便当场被俘,还有一拨则是藏在降卒中被唐军甄别出来的。眼下,那一拨此前就被俘虏的南陈将校正在几名唐军的打骂下挖着一个百尺见方,数十尺深的大坑。而那些被揪出来的南陈将校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跪在大坑旁边,一柄柄横刀正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王承业与张大财缓缓登上寨墙,负责这处营寨的都尉匆匆走上寨墙向两人行礼。王承业对那名都尉点点头说道:“开始吧!”都尉应声道:“诺!”此时,降卒们看着已经挖出的大坑,这是他们在战后也做过无数遍的事情,因此每个人都显得非常恐慌。齐林是一名南陈降卒,因为在战场上被唐军骑兵撞倒后晕厥,醒来便成了一名俘虏。他现在与几名相识的同袍就蹲在最前面,瑟缩地看着那个大坑中的土不断被扬出来。不多时,一名顶盔掼甲的唐军将校便扶着横刀走到他们面前。他阴冷的表情让齐林对活下去不再抱有希望。“把那些甄别出来的南陈将校拉过来!”眼瞅着大坑深度已经足够,那名将校大吼一声,几名雄壮的唐军甲士立刻架起那十几名将校一字排开跪在大坑面前。“准备行刑!”唐军都尉右手抬起,行刑的刀斧手立刻扬起手中长刀。原本已经低垂着头的一名南陈将校听到行刑口令时,突然来了勇气,猛地挣开身旁一名按着他的唐军士卒,就要起身逃跑。“行刑!”随着行刑口令下达,旁边被他撞开的唐军士卒快速上前抽刀砍断了他的两条腿,随后长刀从他的脖颈猛地麾下,一股鲜血从脖子的切口飚出,那名逃跑的南陈将校便率先人头落地。随后随着此起彼伏的长刀斩下头颅的声音,十几具无头尸体便纷纷滚到了大坑中。一旁的降卒也随着长刀落下身子一颤,随后便是一阵纷乱,可周围的唐军早就将他们围的死死的,任凭他们如何骚动,却始终没人敢硬冲面前闪烁着寒光的枪槊。随着那十几名南陈将校被斩首,都尉又让人将那十几名先前挖坑的南陈将校拉到坑外。似乎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那些南陈将校刚刚被拉出来,行刑的口令就迅速下达。又是十几具无头尸体落入坑中后,降卒们顿时鸦雀无声。唐军都尉看着那些降卒们很是满意,随后慢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那些降卒面前挥挥手,周围的唐军便立刻上前将呵斥降卒们站起来。降卒们不知所以然,但是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纷纷起身。“带着他们去大营外。”唐军都尉骑上一匹战马,对一名麾下的校尉说道,随后便带着十几名骑兵率先向营寨外走去。齐林听到了那名都尉的话,加上刚才唐军做得事情,他不经思考便将目的地当做了自己的葬身之所。“怕是要被坑杀了。”齐林哆嗦着嘴唇对身旁的同袍说道。他身旁的降卒腿也有些发软,不等齐林扶起他,一名唐军走到他们身旁一脚踹在那名腿软的同袍身上。“站起来,快些走。”齐林连忙扶起那名同袍,在唐军的押送下向着营寨外走去。吃了许多苦头又有大量伤者的降卒行动缓慢,拖出数里长的队列被唐军不断驱赶着向唐军大营外一处空地走去。行军队列两侧,往来的唐军骑兵不断将试图趁着这个时候逃跑的降卒杀死,然后割下头颅扔在缓缓前进的降卒中间震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侧的唐军也纷纷打起了火把,齐林搀扶着那名同袍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难受。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对身旁的同袍说道:“走了多久了?”他那名同袍此时已经能自己走动,他低声说道:“这怕是走了有十里了。”这时,前方突然一名骑兵飞奔着往队列后方奔跑,一边大喊:“止步!”齐林见前面不走了,也停了下来,同时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再想快要死了这件事。停下的降卒再次被唐军聚拢到一起,随后唐军围成一圈,用火把将周围照亮,以防他们逃走。齐林依旧坐在最外圈,他透过火光使劲分辨着周围的环境,却因为许久没有吃什么东西,什么都看不太清。正当齐林捂着自己咕噜作响的肚子感叹自己只能做个饿死鬼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唐军都尉缓缓骑马走来,随后来到他们面前。半张脸都被铁胄投下的阴影遮住的唐军都尉就在齐林面前站定,齐林只能看到他的下颌有一道骇人的伤疤。“用你们的手,在这里挖一个坑!”都尉大声喊道,随后手指向身旁一处空地。齐林看着他抬起手,随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发现不远处空地上不知何时点起了火把,几名唐军骑兵正在周边策马踱步。唐军都尉又重复了几次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对几名跟他一同前来的校尉低声说着什么。齐林因为离得近,想努力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因为周边环境嘈杂加之他刻意压低声音并没有听清。“快!起来!滚过去!”一只大手抓住齐林的肩膀,将他猛地拽起来,齐林慌忙将头侧过去并举起手,可那名唐军却只是将他狠狠地向着空地那个方向甩了一下。齐林体力不支,身子被甩出去后扑倒在地,在摔倒时,他突然发现,这些唐军脸上都遮着一块麻布。那麻布惨白惨白的,格外渗人。:()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