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章义登基后的第一个元日,建康城中,裴府却显得极为静谧,与街上的喧闹声格格不入。裴青山的书房中,裴沉烟正端坐在裴青山的对面。裴青山的脸上看着极为平静,可心中对于章义代魏一事仍旧觉得极为震惊。他并非没有想过章义会取代杨家成为江北新的主人,但是他没想到章义的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甚至在得知此事的当晚便下令派人将章洵送到了城外裴氏秘密买下的一处农庄之中。“阿耶唤我来有什么吩咐?”裴沉烟虽然在给裴青山斟茶,但却依旧是冷着脸。裴青山看着自己年纪最小的女儿说道:“章义已经在江北代魏登基了。”裴沉烟点头道:“几个月前不就已经有消息传来了吗?”裴青山点点头,随后看着裴沉烟说道:“裴氏不能倒下。”裴沉烟却冷笑一声说道:“章义现在与之前的身份天差地别,阿耶你是否有些想当然了?”裴青山说道:“章义至今还未册封皇后。”裴沉烟听着这个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随后她笑着说道:“只要我死了,他便会重新册立一位皇后,为他生儿育女。”裴青山叹口气说道:“你就这么想看着裴氏倒下吗?”裴沉烟说道:“做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在天下这个大染缸中搅来搅去呢?黑的搅成白的,白的搅成黑的,就只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世家大族的名头?”裴青山淡淡地说道:“裴氏十数代积存的底蕴,不能在我这里一朝散尽。”裴沉烟站起身说道:“既然阿耶坚持,那我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裴青山起身说道:“你难道就不怕洵儿被南陈密谍司发现吗?”裴沉烟身子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他们要动手,只会让章义更加愤怒,到时他能做出什么,我想阿耶你还是清楚的。他现在不是那个小小的云州节度使,也不是大魏的太尉,而是大唐的皇帝,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裴沉烟说罢离开了书房,只留下了裴青山一人在桌案前默默地坐着。不多时,裴青山唤来一名老仆说道:“去把德贤叫来。”裴瑾来到裴青山书房,还未站定,裴青山就说道:“秘密派人渡江,把章洵送回去。”裴瑾一愣,连忙说道:“阿耶不可,若是把洵儿送回去,那我们裴氏不就失了最大的一张底牌了吗?”裴青山说道:“章义至今没有册立皇后,想必还是念着沉烟的,我们将洵儿送回去,算是示好,等日后他真的渡江南下,念在我将他的子嗣还给他这件事,想必会稍稍优容一二吧。”裴瑾说道:“若是章义已经对沉烟没了牵挂,我们送回他的子嗣岂不是让他更加肆无忌惮?”裴青山看着面前茶盏说道:“这是一场豪赌。”裴瑾再次问道:“阿耶你真的决定了?”裴青山点点头说道:“决定了,你尽快去做,一定不要让南陈密谍司的人发觉。”“是,阿耶!”一日后,藏在农庄的章洵被几名年迈的妇人与老仆带着,坐着一辆驴车缓缓向着横江以南一座不知名的渡口,在塞给守着渡口的士卒两个金饼子后,他们便以渡江去庭州投奔亲戚为由度过了横江。裴沉烟得知时,章洵已经在去往定州的路上。裴沉烟再次去见裴青山。“阿耶,你把章洵送回定州了?”裴青山淡淡地点头说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裴沉烟说道:“我会给章义写信的。”昌隆二年,一月,定州城永安门外,值守的宿卫军正在对城门处的出人行人仔细盘查。局势平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城门处的盘查还是很严密。一名宿卫军校尉刚刚看着一旁的士卒盘查过一名农夫,便见到了几名老妇人与一名老仆驾着一辆马车走来。马车虽然非常朴素,但是看那几个老妇人举止却并非寻常人家的模样。那校尉也知道有些人查不得,便要放行,可从他面前经过时,老妇人对那名老仆低声说得话却让这名宿卫军的校尉警觉了起来。“停下,你们是何处人士,为何进城,车厢中是何人?”校尉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问道。那名老妇人见到校尉盘问,竟然并不慌乱,而是理了理衣裳对校尉施礼说道:“我等是裴相家仆,给裴相带了些南边的特产。”那校尉手一伸说道:“可有凭证?”那名老妇人不急不忙地说道:“请校尉派人去裴相府上询问便可。”那校尉冷笑一声说道:“裴相日理万机,岂是我等能随便见到的?”那老妇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说道:“请校尉将信送到裴府,一切便明了了。”那校尉接过那颇有重量的信封,先是掂了掂,随后笑着说道:“你们在此稍后。”校尉将信封中的金饼子取出,随后挥手唤来一名士卒说道:“将这封信送到裴相府上,快去快回。”“诺!”不多时,那名士卒便匆匆跑了回来,他凑到那校尉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名校尉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甲旅,护送车马去裴府,乙旅速速遣人回报大都督,请大都督派兵清扫周边道路。”说罢,那名校尉走到那老妇人面前,将金饼子恭敬地递回,而后便亲自走到车驾前,接替那名老仆当起了马夫。当百余宿卫军士卒护送马车向裴府行至一半时,一队步卒出现在道路上,他们迅速驱散街上密集的人流,给街面净空,而后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兵簇拥着大都督章十八来到了马车前,他的身后,还有一辆显得华丽一些的马车。“旁牌手,围拢马车,遮蔽周边。”等到旁牌手将两辆马车围拢后,章十八走下马,对马车中的人说道:“恭迎殿下回宫。”:()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