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姀的眉头紧紧锁起?:“你是如何知晓,是他?逼死你阿娘的?”
芝兰的爹早死,七岁时就只有阿娘了。
她哽咽一下,说道:“阿娘死前,也就是马姨娘逃跑后?的那夜,她曾回来家中,跟奴说了一堆奇怪的话,譬如所有的家当?都在哪里,还将卖身契给了奴。奴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但定然十分?不易。阿娘叫奴拿了卖身契和钱就跑远远的,不要再回江陵,也不要再回窦府。。。。。。”可是芝兰没听。
能给庄婆子卖身契的,一定是窦家的主子。
马姨娘连自?己的卖身契都拿不到?,更不会是她了。
“阿娘把奴送走的那夜,奴曾在阿娘身上嗅到?一种香味。这种香很?淡,但奴却记了很?久。奴怕时日一长会忘掉,隔日就去香粉铺子里挨个找,终于知晓那种香,是一种屋里焚的山棕香。后?面来到?窦家,奴不断找寻此?香。就是魏家上门找筝姑娘退亲的那日,姑娘曾在路上被?大爷拦住。”
忆起?往昔,芝兰目光凝结:“那是奴第一次见到?大爷,嗅到?他?身上的山棕香。”
说到?这儿,窦姀终于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事。
那时她刚回家,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作践辱骂,逼着离开。再后?遇上来退亲的魏攸,还是魏攸宽慰的她。
芝兰告诉窦姀,后?来自?己接近一个叫惜玉的丫鬟。
惜玉在清风馆做事,她便想方设法去过一回清风馆,知道了山棕是窦平彰最喜欢的香料,素日屋里焚的都是此?香。
而山棕取自?雄花,气味过于浓郁,府上也的确只有窦平彰会用此?香。
但他?为何要逼死庄婆子呢?
窦姀不知道,芝兰也不知道。但可以猜度,以窦平彰这等?自?私自?利,庄婆子活着,必定会妨害他?在家里生存的利益。因此?才拿家人威胁,逼庄氏自?杀。
来龙去脉摸清,窦姀想让芝兰起?身,其实她从未怪过芝兰。
但芝兰死死不肯起?来,抱住窦姀的大腿掉泪:“大爷毕竟是姑娘的兄长,一个娘胎出来的,奴知道姑娘难以下这个手。。。奴只求姑娘睁只眼闭只眼,让奴把这辈子唯一的心?结了却!”
“他?不是我兄长,一个娘胎出来的又?如何?我早不拿他?当?兄长了,我不会管他?死活的。”
窦姀却看向芝兰,“我欠你阿娘的情太大,我不仅不会管,还会帮你。可是芝兰,你若杀他?,自?己也会死的。想一想便知那雷霆之怒,你只是个小丫头,主君不会放过你的。”
芝兰抬头望来,眸光坚定:“姑娘,奴不怕死。况且奴既要做,便绝不会再让人抓出错处来!”
话落,她突然俯地,深深磕头:“奴不要姑娘来帮,阿娘是奴仆,姑娘是主子,又?待奴这般好,姑娘早已不欠阿娘什么了!您好不容易才回窦家,一切都要好转,何必摊上这杀人的罪名!况且姑娘若这般做,来日也无法面对姨娘,她会怨姑娘的。。。”
窦姀自?己都不曾多?虑这些。
但芝兰却把该想的,都替她想到?了。
姨娘会恨她吗?
会恨的吧。毕竟姨娘还是在意哥哥的。
但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姨娘。
她和哥哥都是姨娘的上半辈子。上半辈子过完了,姨娘该好好过下半辈子才是。
窦姀睡了一觉,睡到?晚上用膳时分?醒来。
床边昏昏暗暗,唤醒她的是窦平宴。
她以为自?己睡过头,急急下床,窦平宴顺手递来外裳和斗篷笑道:“阿姐急什么,也不晚啊。才刚摆膳,父亲母亲还没来,三姐和琦哥儿必定在你后?头才来。”
刚回来的头一日,窦姀总觉过得恍惚,也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太久的缘故。
本来她目的都明了起?来,不就是回家跟他?过日子吗?
可这会儿一下又?茫然,拿住衣裳,在朦胧光线里怔怔看了弟弟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害怕。”
窦平宴把她手握得十分?紧:“有我在,你不必怕。况且我们只是在家中住几日,等?成了亲,我还要入翰林院,咱们就去上京住。”窦平宴揽进她,低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我们在上京的家,也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窦姀的心?终于安定一些。
其实她就是避世,不喜欢寄人篱下,也不愿被?规矩束着。有时候一想到?若嫁他?,还要每日见到?云大娘子,心?里就忍不住发怵。
她望向弟弟:“你又?胡说,做儿妇若不侍奉婆母,大娘子可不会恼?”
窦平宴听她这话似是无意识认下自?己,不免高?兴起?来。遂而一笑,握住她的双手:“倒还真?不会。你也知晓小时候母亲如何恨我,与我疏离,待我倒像个仇人儿子。如今她有心?修回这母子情分?都过之不及。你要不想见她,就不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