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很快连成一片,蛊虫一般往脑海钻,轩辕凛有些头疼,扶着灯柱站稳了些,忍不住抱怨:“你已经很久……没这么吵了……”笑声忽的一顿,轩辕凛扶着灯柱的手一紧,再抬眼去看,太极殿已然空空荡荡,再瞧不见一丝程欢的影子。“朕……不是嫌弃你……”他呢喃一句,还想再去寻程欢的影子,却忽的回过神来,他又在做这些无聊的事,程欢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院子里,他现在应该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轩辕凛轻轻推开了门,沉郁腐朽的气息携裹着阴风迎面扑出来,曾经那么繁荣热闹的地方,如今竟变成了这幅样子,仿若一座活人墓。程欢的确不该呆在这里。他开门进了内室,程欢难得安生,既没睡得四仰八叉,也没从床榻上滚下来,乖巧的不像话。轩辕凛每每看见他,总觉得先前的一切都像是梦,他这样鲜活,怎么就会死了呢?他理了理程欢不知何时凌乱起来的发髻,弯腰在床榻下面摸出个小箱子来。“朕一直想给你看看这些东西……”他打开那小箱子,取出一只陈旧的拨浪鼓来,轻轻晃了晃:“这是朕儿时的东西,朕想你应该会喜欢,可惜的是,拿出来的太迟了……若你再也不会醒过来,就让这些东西陪着你吧。”他握着程欢的手,轻轻将拨浪鼓放在他手心里:“你从来不喜欢太极殿,嫌冷清,嫌离着大明宫远……”他闭了闭眼,喘息突兀的急促起来,连握着程欢的手都有些不稳,拨浪鼓从两人手中摔了下去,“啪”的一声响,久无人摩挲的物件摔出了一道裂纹。轩辕凛盯着那拨浪鼓看了许久,才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在程欢手里,他张了张嘴,声音却都被压在了喉咙里,只要用气音含糊道:“摔坏了……”他没再开口,守着程欢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外头林丰来寻人,他才站起来,弯腰将程欢抱在怀里。他本以为这太极殿,是世上最好的地方。曾经的这里,只要进来,便没有人能伤害他,便是威严的父皇再如何凶悍,一来了这里,也都收敛了,变得温和可亲起来。这样美好的地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面目可憎了呢?轩辕凛站在门口,回望这座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宫殿,悲哀的发现,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地方,能容纳帝王的脆弱了。他再没有父皇,没有君父,也没有……程欢了。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却迟迟迈不开脚步。这一刻,他很想抱着怀里的人,回到这座宫殿里,关上那两扇厚厚的大门,永远不再出来……“皇上,烈日炎炎,当心暑气。”轩辕凛轻轻一颤,茫然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轩辕净,他不知何时来了这里,正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座宫殿。“臣记得那时候,皇子公主都喜欢来这里,君父为人慈和,总有拿不完的小玩意……”“这里……已经是冷宫了。”轩辕凛说完转身朝前走,轩辕净朝着牌匾拜了拜:“君父,保佑这个您养大的孩子吧……”他拜完,转身急匆匆去追轩辕凛,见他在冰室门口停下,心里知道他不忍,可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没了别的法子,不管程欢是真死假死,总不能一直放在太极殿里。“皇上,进去吧,臣命人单独开辟了一间,决不会让取冰的宫人扰了他的清净。”轩辕凛垂下眼睛看着程欢,嘴唇动了动,却是许久才发出声音来:“朕知道你不耐寒……忍一忍……”他把程欢往上拖了拖,看着那冰室大门,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活着的时候,程欢便受尽苦楚,如今走了,竟还要被霜寒逼迫。轩辕净眼看着他的神情从木然变得痛苦起来,心里狠狠一跳:“皇上,日头太大了,这样他受不住的。”这话狠狠戳了轩辕凛心口一下,疼的他一颤,却终于肯抬脚往里走,轩辕净松了口气,给内侍递了个眼色,催着他们赶紧将大门合上。“皇上请留步。”郎缺忽然远远的喊了一声,轩辕净心里有些恼,他不过想将程欢送进这冰室里来,怎的就如此艰难。然而轩辕凛已经顿住了脚,转身看过来。郎缺急匆匆跑来,满脸都是汗:“皇上,方才臣查那饭菜里的毒,查到了豫嫔娘娘身上,正想按着您的旨意搜宫,娘娘却闹了起来,这会正拿了白绫要自缢,臣实在拦不住,只能来禀报。”轩辕凛半晌没吭声,郎缺忍不住看了眼轩辕净,因着这份安静,心里很是惴惴。涉及宫妃,还是大皇子生母,郎缺的确不好处置,轩辕净叹了口气:“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