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静静地看着它表演,在他平静的目光下,小蛇快要演不下去了,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条绷着的蛇一瘫,大声嚷嚷道:“这破事谁爱干谁干吧!”
它用尾巴尖将单片眼镜向地上重重一拍,蛇身一翻,地面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个同样黑漆漆的龟壳,小蛇钻到龟壳里,龟壳就消失了。
它走得倒是干脆利落,单片眼镜被静静地放在地上,虞荼没有伸手去碰。
到这里后,左眼上单片眼镜碎成齑粉的那一刻,失明症状瞬间减轻,漆黑的视线里渐渐有了光亮,然后虞荼就在离他眼睛极近的位置,看到了那条黑漆漆的小蛇。
因为它长得太黑了,虞荼视线又没有完全恢复,他一开始以为那是一根有点弯曲的棍子,还准备捡起来做拐杖,但是将棍子抓到掌心时,虞荼却感觉掌心有些痒,像是轻柔的羽毛在扑闪着。
很难形容那一瞬漫上大脑的头皮发麻感,虞荼不假思索地将“棍子”扔出去,然后听到了一声有些少年气的尖叫———那不是棍子,而是活着的生物,扑闪扑闪的是它的眼睫毛。
尽管之后解决了这个乌龙,但虞荼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一条蛇会有茂密的眼睫毛,哪怕眼睫毛在黑漆漆的蛇脸上看不见。
这条被当成棍子扔出去的蛇在尖叫过后自己从远处游了回来,虞荼发黑的视线里看到它的尾巴尖竖直着穿过地面,好像在下面摸索着什么,过了几秒,它掏出了一个和虞荼之前脸上戴的极其相似的单片眼镜,细细的金色镜片下垂坠着一片碧绿的叶子,它用尾巴卷着眼镜试图递给虞荼,但一直被拒绝。
拒绝的次数一多,黑漆漆的小蛇就自己气鼓鼓地走了,虞荼站在原地,直到眼前如同蒙了黑纱似的视线彻底清晰。
那种仿佛翻搅脑浆的痛感已经降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只有他戴过单片眼镜的左眼一直有点隐隐的不适。
之前有单片眼镜的辅助,虞荼身体里的能量运行到眼睛附近时没有任何阻碍,但去掉眼镜后,能量运行到眼睛时,却总觉得圆满之中好像有了缺口。
虞荼从不摘下眼镜使用能量,所以也一直没有发现问题,直到今天他才忽然惊觉————马甲的眼睛是不是曾经受过重伤?
只有受过难以复原的重伤,几乎无所不能的能量才会无法修补好。
虞荼隔着眼皮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涩疲惫,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疼痛,但不太重,一阵一阵的。他尝试着将能量引导到左眼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虞荼的额头立刻冒出冷汗,有液体从眼角流下,他伸手摸了摸,是血。
虞荼不知道苍龙究竟在那个单片眼镜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本就受过重伤的眼睛遭受二次创伤,产生了极其明显的后遗症。
以马甲现在的的能量储备确实打不过苍龙,但苍龙为什么要将他关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虞荼百思不得其解。
“你流血了啊啊啊啊啊———”在虞荼思考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炸响一声尖叫,脚边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个黑漆漆的龟壳,同样黑漆漆的小蛇从龟壳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直起大半截身体,“完了完了完了苍龙会把我拧成平安结的———”
它尖叫完后又“咻”地一下钻了回去,再次出现时它的尾巴尖上卷着一块手帕,在虞荼的脚边不断晃荡:“快把血擦擦!擦擦!”
听声音的凄厉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它在流血。
“你不要对我视若无睹……”黑漆漆的小蛇假模假样地哭着,“我弱小可怜又无助,玉川先生就不要为难我了。”
虞荼静静地看着它,看得这条分不出鳞片缝隙的小蛇都有点炸鳞,它抑扬顿挫的语调变得干巴巴的,直挺的蛇身也有点弯,它弱弱地提议:“要不我给你擦擦?”
“你不反驳我就当你同意了。”黑漆漆的小蛇叼着手帕,沿着虞荼的脚踝一直向上爬,爬到肩膀位置的时候,它用尾巴尖取下了叼着的手帕,然后用尾巴将手帕按在虞荼的左脸上,给他把从眼角流下的血迹擦掉了。
将血迹细细擦干净后,小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它像一根滑溜溜的土豆粉,叼着手帕从虞荼肩头滑下去了。
受了一通惊吓的小蛇像条蚯蚓一样在地上一拱一拱,爬行姿态极其摆烂,在爬到和它一个色调的龟壳入口时,黑漆漆的小蛇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下头———他整条蛇都绝望了。
因为刚刚被他擦干血痕的那半张脸又开始流血了,血顺着那只漂亮眼睛的眼角,流过颧骨、下颌,然后滴在衣领、胸口、地上,像是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明明是在遭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流血的人却似乎无知无觉,只有血不断滴落在地上,血腥之中带着一点草木的清香。
“啊啊啊啊啊不活了———”
小蛇爆发出与它小小身躯截然不同的高亢音调,然后一头撞在黑漆漆的龟壳上,如同敲钟的幽远传响后,小蛇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它把自己撞晕了过去,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虞荼眨了眨眼睛,不甚在意地抹了一把脸颊的血,强行用能量催动眼睛的能力确实有些吃力,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虽然不知道这条黑漆漆的小蛇是什么,但虞荼在小蛇身上看到了一些因果线,其中有条因果线正直直地连向他的方向,时间还有些久远。
即使不知道这条线的来历,但这条因果线散发出的气息是正向的。
虞荼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昏迷过去的小蛇,它不是软趴趴的,而是硬得像根棍子,因为昏得笔直,虞荼有一瞬思考过之前的问题,比如拿它当棍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