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广朝记得阿良这个怂货,对他印象不佳,但战友终归是战友,一起革命过的,把酒话当年还是有些情谊在,良叔安排了全套招待,先简单用点宵夜,然后洗澡更衣,再正式开喝。
乡下生活苦,一身衣服能穿一个月不带换的,脱下来全是味儿,裤脚管处都沾满了新陈代谢的皮屑,季广朝这一通搓,浑身上下搓通红,完了修面理发,换上崭新的三件套西装,头发向后背起,眼神犀利,简直判若两人。
良叔陪季广朝喝酒,喝的是路易十三,吃的是鲍鱼龙虾,他得知老战友在家乡犯了事,便给出两条路,你这么能打,要么去香港帮我打理生意,不需要出手,就往哪儿一座震慑宵小,要么就去缅甸,那边正打仗呢,你还能发挥一把余热。
季广朝不是傻子,当然选择香港。
其实良叔也知道季广朝一个老人在内地农村蛰伏多年,早已不是当初的革命少年,他只是想个由头给对方一个拿工资的机会而已。
后来事实证明,良叔小看了从内地农村这个残酷的丛林社会杀出来的老汉的适应性和学习能力……
……
季抗洪把爷爷安全送到香港,又在这边玩了几天,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良爷的好意,没有选择留下,因为他惦记着店里的朋友,还有李玉,他必须回去。
回来之后,季抗洪就被北河县的警察叫去问话了,自然问不出什么头绪来,现在季家有背景,有律师,有足够的钱打官司,沙河寨乡派出所只能把他放了,连带着把拘留所里享福的那位也放了。
赖亚林也不想闹大,主动熄火,大家默契的不再提什么手榴弹,反正现场和家里都没搜到,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事情是了结了,但余波没有平息,季广朝的壮举在村里被传颂,季家的破房子被武玉梅派的工程队修缮一新,季抗洪的爹被送进了福利院,大黑也被带进城里做了保安,一家人鸡犬升天,李玉很难没听说。
季抗洪升级了,两颗星加组长,工资晋级,一时间春风得意,店里很多年轻妹子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小心心,可他还是只爱李玉一个。
上次的事情之后,李玉和季抗洪的互动频繁了一些,每天都会分享自己的日常,毕竟只有共同的进步才能保持友谊的长存,不然聊都聊不到一起去,朋友都做不了,还做什么夫妻。
李玉终于感知到季抗洪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都是出身贫寒,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不撒手,势必要干出一番成就的狠人。
江东大学经济系的大教室里,高若泽教授在点名,他是地位崇高的二级教授,平时只带博士生的,这学期突发奇想带一带本科生,老教授要求严格,花名册一个不落的点下去,还是比较欣慰的,没有缺席的。
不但没有缺席,反而还多了不少学生,这更让高若泽高兴,这一代年轻人很好学嘛。
高教授开始高谈阔论,谈经济,谈金融,产业资本商业资本金融资本,谈到酣处,不自觉的将台下的本科生当做了自己的博士生,随机点了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男生回答问题。
为什么国际金融资本几次试图收割我国,却铩羽而归。
男生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高教授不生气,继续换人回答,下一个学生回答说因为我们有党的领导。
“回答的正确,但不全面。”高教授扫视着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都回避他的眼神,毕竟只是大一的学生,学识没那么扎实。
最终教授的目光落在一个清秀的女生身上,这孩子让教授想到自己远嫁美国的女儿。
“你来谈一谈。”教授指着那个女生。“对,就是你穿白衣服的。”
女生站了起来,脸红扑扑的,有点紧张,但还是镇定情绪,侃侃而谈:“……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真正金融主权独立的国家……我国是国家政权向金融体系赋权,形成国家金融资本,没有任何大型资本能和党领导下的全行业资本对抗……”
这些回答并不是女生的原创,而是从别处学来的,但这就够了,大学本来就是博采众家所长的地方,本科生又不是博士生,还无法建立自己的新东西,能回答成这样,说明这孩子好学。
“你叫什么名字?”高教授问道。
女生红了脸,说我叫李玉。
“名单上没有你,你是哪个系的?”教授记性好,过目不忘,刚才点名没有这个名字。
“我是成教院的。”女生回答。
“哦,是继续教育啊,看你年龄不大啊。”教授很感兴趣,成教院都是混学历的大人,怎么会有如此好学的孩子。
“我十九岁。”女生咬了咬嘴唇,克服了羞涩,停止了腰杆,“我家是农村的,家里困难上不起学,进城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我还没参加考试,老师说是先上车后买票。”
教授听了连说三个好。
“好好学,英雄不问出处,学好了继续读研,读博,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博导教授的话引发了大教室里雷鸣般的掌声。
李玉眼中噙着热泪,在热切的目光中坐下,三姐说得没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本里的财富,比酒桌上还丰富。
……
玉梅餐饮董事长办公室,武玉梅忙疯了,开掉整个高管团队后,她各种责任一肩挑,公司一度陷入短暂混乱,好在原有的制度都在,紧急提拔的管理层也都没掉链子,好歹是稳住了。
赖亚林那边暂时没什么动作,但是往往平静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