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在西域用兵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走这一步?
他在草原上帮助推广黄教的事,大明君臣是早已知晓了的。一南一北,有宗教的因素在内,有共同的强敌大明,本就是大明隐患。
而满速儿是伊斯兰教苏丹,他们之间的宗教矛盾本来也不小。
现在形势突变,好像真让俺答把大明的陆上邻居都凝聚到了整合为一个同盟的陆上。
严嵩说的话,就是大明要做出决断:是放任他们继续整合,还是以满速儿“反叛大明”的理由出兵干预。
放任这种形势发展,大明内部的压力最小。商人们开心,国库也不用很紧张。
而只要出兵,就得做好这一次是全线决战的准备。
天山南北、吐蕃高原、漠北草原、西域沙漠……这都不是易攻的地方。
朱厚熜看了看杨慎,随后问严嵩第二个问题:“朝鲜那边,你整理出如今情势奏报了吗?”
严嵩弯了弯腰:“宣交使馆还在查证其事,臣也知会了一些信得过的商人再以见闻旁证,陛下还请吩咐外察事厂。如今臣已经整理出的朝鲜情状奏报在此。”
皇帝当面问了起来,他这才把已经准备却又算不上准备完全的奏报递了上去,而后开口:“朝鲜国主日渐老弱,如今却是惧怕在后宫稳稳执掌二十五年的文定王后和她两个兄弟突然发难。恳请大明王师助其锄奸,恐怕非为王储安危,而是为他自身安危。”
朱厚熜边看边冷笑了起来:“他身边内臣宫女恐怕都是王后眼线,大明能如何助其锄奸而不使小尹兄弟和文定王后破罐子破摔?朝鲜那些士林派若能成事,何以屡遭劫难?”
“故而他们那士林派诸元老密会大明宣交使,奏请大明恩准,再依大明能以何等形式及兵力商议大计。”
“允诺大明的又是什么?恭顺、臣服?过去不就是这样吗?”朱厚熜头都没抬,“他们不该不了解朕吧?就拿这些空口白话让朕助他?”
严嵩如实说道:“如今他们只是苦盼陛下旨意。此事如何处置,尽可再让朝鲜上下决断。”
“……天真。”朱厚熜看着奏报里的一段内容,“竟是要朕下旨,让小尹兄弟其一为使来大明订立公约,而后再寻衅处置了他。朕办这件事,那不是让诸藩耻笑?朝鲜士林派就能出这样的主意?”
“……只能说屡遭劫难并非无因。”
严嵩也很无语,大明召集诸藩来北京订立关于各种标准的公约,那确实可以要求藩国派出足够有分量的正使。但毕竟是大明邀请过来的,怎么能把人家骗来了再偷袭人家?
朝鲜士林派的臭皮匠只想着先把内部强势的人先搞走、削弱一点力量好下手,却要大明来做这个恶人。
朱厚熜又拿起严世蕃的汇报,嘴角露出了一些笑容:“东瀛伯倒是已经成功鼓动对马岛上的宗家搅和进日本的争雄之中。这件事倒是好处置,海师还要集结整训,再等等新战舰。刀枪剑戟,可以卖予一些。等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直接杀过去便是。”
放下了日本的奏报之后,朱厚熜抬起了头看着三人。
“大明更强大了,但诸藩大多不曾直面大明之威,更不怀大明之德。卿等都知道朕是怎么谋划的,订立公约就是朕将来想在大明内外形成的新秩序,但外藩之中豪强之家却不会喜欢大明制定的许多新秩序。唐应德有言,吊民伐罪!既然西域、东洋都有了变数,是时候通盘计议,定下方略了!”
杨慎涩声问了一句:“陛下,四面征讨?”
“自然要有先后之别!”朱厚熜并不回避这个全面的目的,“先把朝鲜和日本的问题解决。以朝鲜和日本权贵之家钱财,不会让国库艰辛。十年国债到期,正好赎买之后再发新债。往西边和漠北行商的商人若是不满边贸暂时断绝,那便与国同心,先认买国债平了大明外患!”
夏言两眼发光:全盘的大动作,终于要正式开启了。
朱厚熜果然下旨:“你们三人牵头,明日上午,开第一次会。从动员、财计,到兵力,再到将来官员选任、文教、安民,一步步地,把全盘计划都拿出来。”
办了两次万寿圣节、“慈眉善目”了八九年的大明开始磨牙。
刚刚重新“乔迁”的大明中枢很快进入密集的运作节奏,乾清宫里忙忙碌碌。
可能是因为“征服”的情绪高涨,朱厚熜也不因这种耗费精力的计议而感到疲惫,或者说他早就适应了这种搞事业的节奏。相反,十分龙精虎猛。
这一点,孙岚和后宫妃嫔们感受到了。
乾清宫里本就有数张龙榻,现在,地位极为稳固的朱厚熜不需要太考虑什么“安危”,因此随机下榻。
而相反,乾清宫二楼上的几间房都被好好地布置了一下,让它们变得更宜居。
不像养心殿那样还有小庭院,有植物,乾清宫的环境是生硬的,是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