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峙打开灯,房间糟糕的情形一览无遗,梁灼声面色憔悴不堪,桃花眼萎靡不振,没有一丝精气神,看着十分糟糕。
由于几天没见光了,视线突然接触到刺眼的光线,梁灼声眯了眯眼,擡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无力地坐在地面上,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耸拉着肩膀,又拿出一支递给叶峙。
叶峙接过那一支烟,将灯关了,跨过一瓶又一瓶的罐子,将窗帘拉开一个缝隙,窗外的光线透过这一丝缝隙之中,柔和地打在室内的地板上。于是梁灼声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他望过去,那一缕阳光中可以看到若干的微生物在那缕阳下飞舞,旋转。
叶峙走到他的身边,随意地坐下来,拿过他再次递过来的那一支烟,没一会儿,两只香烟袅袅升起,慢悠悠地飘到天花板之上,融入室内本就厚重的烟雾之中。
一切似乎都是在朦胧之中,宛若在迷雾之中,令他们的面容隐匿模糊,看不清,只是勾勒出那利落的轮廓线条。
寂静……
很快,叶峙吸完第一支烟,他从地面上的烟盒中再次抽取一支,咬住烟蒂的时候,火苗蹿地出来。
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他淡淡地说:“全想起来了?”
“嗯。”
“她为什麽叫你小明?”
梁灼声张开嘴,又合上,就这麽几次,无果。他闭上嘴,然后紧紧地闭上眼,将头往后靠在床上。先是发出一阵嘶哑的如同兽类的声音,好几天没说话,又是一只抽烟喝酒,他的声音粗粝难听。
“我外公喜欢叫我小明,直到分别的时候才发觉忘记告诉自己她叫梁灼声。”
再次陷入沉寂……
梁灼声脑海里再次涌现出一幕场景,母亲正笑意盈盈地跟他说话,然后他眼睁睁地惊恐地看到母亲背后,透过那一扇明亮的玻璃。
一台货车沖他们驶过来。
母亲有预感地往后一瞥,身体却早已做出反应,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用柔软的身躯挡住一切灾难,为做出一个安全区域。
“砰!”天旋地转,来不及反应,没有一丝防备,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死神带着镰刀降临,车被空中翻转。然后,他感到有一股黏腻的液体从头上滑下来,“宝贝,一定要记住妈妈很爱你,一定要坚持住……”
梁灼声努力睁开眼皮,耳边一片寂静,他听到一片死寂,母亲的心跳似乎停止了,他恐惧地睁大眼睛,僵硬住了,眼皮沉重,完全睁不开了,“妈妈……”
世界一片黑暗。
梁灼声的泪水流干了,他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颓废阴郁的眼神,暗淡无光。“我对不起我妈,叶峙,我对不起她,我胆怯,我懦弱,怎麽会到……现在才记起当年的事。”梁灼声哽咽着说,“我怎麽有资格……恨她,怎麽能这麽……对她。”
“你当然有资格恨她,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究其根本是一样的,在某一个时刻,爱可以瞬间变成恨。”
“你有见过地狱吗?”梁灼声无助地说,他的脆弱和胆怯都被叶峙看到了,一时间他感到很羞愤,憎恨吼道:“叶峙,你他妈有吗?”
“那一幕让我感觉自己身处地狱之中……”
想到什麽,一时间叶峙目光迷离,似乎是穿透时间和空间,那场景再次鲜明的浮现。“我不知道算不算地狱,”他不在意他的反应,冷淡地说,“或许你可以听听看。”
“初二的某一天,我如往日一般回家,我穿过大门,走上楼梯,在经过父母的卧室门时,突然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动静,门似乎没关紧,我本不想搭理。”
停顿,叶峙耸了耸肩,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继续道:“梁灼声,命运却对我开了一个玩笑,那门缝突然又开了一些。”
“下一秒,我清晰地听到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的则是我从小熟悉的声音,那是我母亲的尖叫。”
一下子明白发生什麽事的梁灼声震惊地看他。室内骤然安静。叶峙将手懒散地支在曲起来的膝盖上,手上的那一支香烟静静地燃烧着,他犹如一座雕塑。
“我意识到他们在干嘛,但是很可笑,男人却不是我的父亲。那一刻,我被定住了一般,只是即使在那样的时刻,大脑反而更加清晰,更加镇定。”
“命运对我很是戏弄,门缝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开,我想要离开,却骤然间被人剥夺行动能力,一点不能动弹。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下一秒,毫无防备,我和一道浑浊的目光对接上。”
“那男人刚看到我的时候,神情十分惊慌,快速地拿过被子盖住他身上的女人,或许我站在那里太久了吧,他渐渐地镇定下来了。”
“说实在的,一眼看过去,那男人真是平平无奇,无趣到极点,只是到现在…假如走在人群汹涌的街上,或许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是我家的园丁。”
“那园丁带着笑意地对他身上的女人说了什麽,像是得到来自女人的什麽回複,有持无恐一般,对我露出一个得意且挑衅的微笑,同时发出做作的发洩声。”
“第一次,我感到强烈的屈辱,一巴掌狠狠扇我的脸。我愤怒至级,握紧拳头,第一次被愤怒的情绪激得失去理智,全身止不住颤抖。”描述到这里,叶峙不再平静,呼吸开始急促,胸脯小幅度起伏,“你觉得我看到了什麽?”
梁灼声小心翼翼地胆怯开口,“什麽?”此时此刻,他心髒跳得很快,很快。头晕目眩,完全不敢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