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旁人,我跟你爹断然不依,必为你讨和离书来……”许夫人愁容满面,欲言又止,后面的话终化为一声长叹。
元月听得分外认真,她回握住许夫人的手,声音不大不小:“您和爹放心,我有分寸,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许夫人稍感欣慰,带她到杜阙跟前,将她的手放到杜阙手中:“回去吧。”
不欲使许夫人操心,她默认他牵住自己,笑着告别了众人,而那交握的手,直到踏入内院的那刻,方分开。
白日与杜阙纠缠多时,里衣早被汗珠浸透了,又捂了一路,一股子汗味扑鼻而来,元月再受不住,忙吩咐人烧水沐浴更衣。
准备也得花些功夫,左右闲来无事,她便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抬头看月亮。
转眼明儿就初一了,而初五是公孙冀的生辰。
往年这个时候,她正为寻不着合适的生辰礼而烦恼,今年却用不着了。
“姑娘,水备好了。”缀锦总能及时出现从而掐灭那些不可告人的情愫,她默了默,转身离去。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简单梳过妆,元月打算去端阳王府瞧瞧杜衡。经过东厢房时,里面静悄悄的,隔窗望进去,不止杜阙杳无踪影,他平常使的笔墨纸砚也不翼而飞。
丽萝抱着一摞书从屋里出来,见她在外,忙敛衽行礼。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厚厚的书上:“他几时搬走的?”
“今儿早上。”看她脸色不对,丽萝又解释:“殿下特意交代搬动的时候放轻动作,不让吵着您歇息。”
元月低眉沉吟不语,半晌淡淡道:“没你事了,你去吧。”
丽萝称是,捧好书低眉顺眼地渐渐淡出视野。
她回看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撇撇嘴兀自走开了。
刚出垂花门,遥见一身材敦实得婆子过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那面色更是如锅底一般难看。
元月驻足,暗暗忖度片刻,这不是专管后院湖里那些鱼的刘婆子么?这个时辰不在后院干活,倒从前院来……她扬扬下巴,拦住刘婆子:“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婆子两眼全盯着脚下,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她一出声,吓得直捂着心口“哎呦”个不停:“您啥时候来的,老奴竟半点没发觉……”
她微眯着眼,笑道:“你老怎么从前院来?”
“老奴有事儿回殿下,哪知四处寻不到殿下,因想着去内院找找看。”刘婆子笑回,眼神却躲躲闪闪的。
“噢?”元月笑意不减,“我倒好奇嬷嬷有什么事儿需惊动殿下的了。”
刘婆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嘴上依旧含糊着:“嗐!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不知哪个晦气的趁人不注意溜到园子里把鱼儿折腾死好几条,老奴气不过,寻思请殿下下令好好查查罢了。”
元月上下打量着刘婆子,精准捕捉到刘婆子扣手的动作,这分明是紧张的表现。她清清嗓子,不再跟刘婆子打太极,开门见山道:“嬷嬷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刘婆子不由瞪大双眼,仍故作淡定道:“您哪里的话,老奴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不敢冒犯主子,您莫不是在跟老奴说笑罢……”
她敛了笑,面露冷意:“我什么德行嬷嬷想必也有耳闻。我劝你老一句,藏着什么事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如实说来,否则别怪我不念你往日伺候殿下的情面。”
宫里出来的,个个儿跟人精似的,惯会看人下菜碟,不过这婆子显然糊弄错了人,元月可不是娇滴滴的病弱小姐,有的是法子拿住她。
往日元月与皇子公主们拌嘴打架的事迹宫里人尽皆知,那八公主平日那般跋扈都在她手下落了下风,刘婆子一个下等奴才怎惹得起。刘婆子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两步抱住她的小腿哆嗦道:“还请您给老奴做主,老奴真真儿没办法了……!”
府里养着不少仆人,来来往往的,见刘婆子扯着元月哭求,纷纷停住,面面相觑,不敢擅自近前。
元月不欲引起轰动,拔高声音对低头杵着的人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和刘嬷嬷有几句闲话,你们各自忙去罢。”
仆人们心怀好奇,却没胆子与她对着干,皆乖乖散了。
“你起来,回屋慢慢说清楚。”
两腿被箍得死死的,元月险些没站稳,好在刘婆子还算识趣,急抽手回去,不远不近跟着她穿过游廊进了屋。
临出门前,元月特特命缀锦不必跟着,叫她把被褥弄到院里晒晒。
历经上回龃龉,缀锦学聪明了,凡是能顺着便不逆着,故乖巧点头,按她的意思忙活。
元月、刘婆子进门时,恰撞上被褥堆了满怀的缀锦,刘婆子眼疾手快,搭了把手捞住滑下来的被褥,缀锦连胜道谢。待双臂稳住时,抬眼一瞧,正和刘婆子对上视线,缀锦登时怒从心头起:“谁允许你进来的?”姑娘的闺房岂是这肥婆子能随意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