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中年男人的脑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哎哟!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老者这回是真的动了火,嘴里跟蒸汽机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喷薄白雾,
“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上过点学就了不起是吧!”
“什么都懂!”
“什么都不懂!”
“我告诉你,当初要是没有胡家太奶接济,你爹,还有你爷爷几十年前就给饿死了!”
“爸……”中年男人揉着额头,总算是软声道,
“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
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却只换来句,
“滚蛋!”
中年男人或许忘了,自己这一家子倔驴脾气的由头究竟从何而来。
老者,或者说刘大脑袋,搁屯里可是出了名的固执老头儿,大名远扬。
可就是这么个说话不客气,又死板守旧的糟老头,要是真和乡里乡亲在街上碰见,那一定是对方恭恭敬敬开口,向老头儿问声好。
无他,本事在手。
说起刘大脑袋的本事,那可真是从这屯唠到那沟也掰扯不完。
简单说来,东北五大仙,胡黄柳白灰,寻常跳大神的若是能搭上其中一家便能在十里八乡吃得开。
多了也不敢说,干这行的再怎么着也信点儿,牛皮吹破天总怕哪天遭了报应。
而他刘大脑袋倒好,家里五大牌位齐活,号称跟五家仙里哪位都能说上两句。
不但关系硬,刘大脑袋还和别的“同行”不一样。
他刘大脑袋请神,一不依出马弟子那一套规矩;二也不跳大神,不唱词;三还不收茶水费,只要求别人把这牌位迎回家里,好生供奉,诚心祭拜。
最重要的是,他刘大脑袋请神只办一件事,种田。
不驱邪,不喊魂,不治病,若说祈福禳灾……也只祈五谷丰登这么一件事。
可就这么一件事,却是踩在了乡亲们的心坎里。
民以食为天。
以前年景不好时,只好请上刘大脑袋捣腾一番,完事过几日一翻田,底下土黑得透亮,疏松透气,种出来的玉米棒子又大又饱满,还不招病虫害。
凭着这一手请神手艺,刘大脑袋哪怕脾气再臭再犟,其他人撞见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谁让人家有本事呢?
哪怕近些年来,小伙子们都去了城市打工,留在家里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也不愁吃穿,刘大脑袋都好久没开张。
要是真碰上人,还是毕恭毕敬喊一声“刘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