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郑晓骁推了江秀元一把,提醒道:“上次打扫屋子,我不是还捡到一把钥匙么,就顺手搁你床头了。”江秀元想起来了,钥匙还是徐尘屿拿给他的,他刚搬进这间公寓的时候配了三把钥匙,一把给了吴语铃,一把就拿给江秀元做不时之需,他从裴川谷手里接过车钥匙,用风驰电掣的速度奔回住所,拿了钥匙就往回赶。江秀元跑得脸色煞白,他喘着粗气,将钥匙插|进锁眼,一扭就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江秀元摁开关也不起作用:“怎么,停电了吗?”脚尖踢到什么东西,“叮”一声在黑暗里乍响,季松临打开手机的电筒,低头一看,地板上全是喝得光溜溜的啤酒瓶,衣服东一件西一件,乱得不成样子,阳台上的盆栽秧下头,孤零零地拽着一朵花,绿叶基本枯死。客厅的花瓶里还放着季松临送出的芍药,花瓣早已凋零,一股腐败的香气混杂着酒气飘荡在小屋里。跟他上一次来完全是两种模样,枯萎花径在季松临眼里化作了徐尘屿的模样,他顿时慌起来,走到他房间处,只见房门紧紧闭着,直觉告诉他,徐尘屿确实回来了。季松临抬起手,靠近房门时却没有敲下去,他压着自己深吸一口气,终是缓缓收拢五指,无奈地将手放下,看着那满地的啤酒,便知道一墙之外的那人这三天三夜是如何过来的了。“尘屿,你还好吗?你开门啊?”江秀元沉不住气,他生怕朋友出意外,便大步跨过来用力敲门。墙壁另一头寂静无声。裴川谷也在一旁搭腔,朝那缝隙喊:“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一谈,尘屿,你听得见吗?”他整个人几乎贴在门上,听不见回应,担心得拧起眉毛:“不会真出事了吧。”季松临猛地攥紧拳头,掐得掌心通红,但他立即想到,徐尘屿为人成熟冷静,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不至于做伤害自己的事,他躲进黑夜里,也许只是在为自己疗伤。一个人把伤口藏起来不想给旁人看见,倘若非逼着他掀开遮羞布,那不是帮他,反而是亲手捅他一刀。江秀元越想越急,他恨不得直接把给锁撬了,嘴里一边喊:“你再不开我撞门了你把自个儿关起来算怎么回事?”里面的人还是没反应。江秀元侧身撞门,木门被撞得哐当响,季松临正准备过来阻止他,郑晓骁就看不下去了,她过来拉住他敲门的手:“别这么冲动,门撞坏了你赔啊?”“他都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了,人到底是死是活?不行,今儿我就是把这门拆了也要进去!”江秀元完全听不进去,口若悬河地叫嚷着,跟那门锁较上劲了,大有不撞开门不罢休的架势。撞门声震天响,惊动了邻居,隔壁住了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她忽然打开大门,冲对面嚷嚷:“大晚上的吵什么呀,你们把我宝贝孙子都吓哭了,有没有素质?”话音才落,如同下马威般‘嘭’一声砸上门,惊走了檐下栖息的鸟儿。到底是谁没素质?“我没事”在巨大的关门声和江秀元的嚷嚷下,季松临还是立即捕捉到徐尘屿的声音,暗哑的,无力的,像是从幽暗无边的远方传来,疼得他一颗心跟着颤了颤。“回去吧”紧接着传来第二声,同样沙哑,喉咙里像是含着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完那三个字的时候,几乎用完了他所有力气。幽冷的声音立刻灭掉了焦躁不安的火焰,都是明白人,江秀元怔住了,他停下撬锁的动作,忽感心酸不已,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郑晓骁在旁宽慰道:“不如这样,你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坎。”夜色更浓了,郑晓骁是个聪明女人,很懂得转移话题,她在黑暗里说:“他怕是忘记缴电费了,大冬天的,我们先去超市买点蜡烛和吃的。”建议中肯,在情在理,徐尘屿不愿意开门,再继续耗下去也没意思,江秀元便慢慢转身,裴川谷和郑晓骁跟在他身后,不出多时,三个人买了一堆蜡烛回来,摆满屋子,火光照亮了这间小公寓。徐尘屿坐在小阳台,眺望着无垠苍穹,初冬的夜里,他还穿着那身染血的衣裳,防弹装备全是破洞,指尖闪烁着微薄的星火,他抬手狠狠吸了一口烟,风吹得烟圈霎时飘散,凌乱了他发梢,他仿佛察觉不到一丝冷,人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客厅亮起火光,江秀元慢步走过来,他直接盘腿坐在门外,他说:“尘屿,你先开门,出来吃点东西。人死如灯灭,你也改变不了事实,何必这样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