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无花先开口:“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两人皆是聪明人,既然一些事被戳破了,不如摊开来讲比较好。夙禾早早得知她的身份,却还有心帮她抹去不小心泄露的痕迹,可见并不想与她为敌。如今合欢殿出了事,夙禾急着找她,怕不是就和此事有关。果然,夙禾听无花这么说,轻轻笑了一声。他朝珠帘内比了个手势,琴音重新响起,与此同时,一名身着冰蓝色竹纹绸袍的人从珠帘后踱出。无花见了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而花自在早知有这么一天,坐在夙禾先前的位置不见半点异样。无花抬眼默然打量了他片刻,然后也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侍女搬来了新的坐垫和矮几,又奉上时下最新鲜的瓜果,夙禾在花自在身旁坐下,模样很是恭谨。无花神色不定地注视着面前二人,对面的花自在淡定地给自己布置了一盘点心,好似一点也不想过问为何她殷无花成了怀月楼花梧的事实。然而无花自己也不知道,花自在起初听夙禾说这件事时也很是诧异,但很快就接受下来,在他的心目中,葛新月和他的女儿早就没了,多出来一个花梧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对于花梧的不幸身亡,他的确感到痛心和愧疚,但毕竟他和花梧从未以父女的身份相处过,相反地感情淡漠如水。于是对于前去载宫主成了他女儿这件事,他除了心情复杂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了。花自在慢条斯理地用完了一碟点心,这才对上神色古怪的无花,缓慢开口道:“你如果想继续做我们怀月楼的少楼主,也是可以的。”旁边的夙禾瞬间露出惊愕之色:“楼主?”花自在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无花诧异地挑起了眉,花自在这是认下她这个便宜女儿了?“不过……”他又道。无花心想,他的心思果然没那么简单。“我们怀月楼少主之位素来讲究以能服众,若你可以拿出真本事来,不管你是花梧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不用我出面,下面的人自然会为你正名。”说到此处,花自在停顿了一下,看向无花颇有些不赞同:“上回你去沧鲁江边欲打探百里十三坞的事,差点被两名坞众发现,我还是觉得你行事欠妥。”“所以那两人是你们派人引开的?”无花意外道。花自在没有否认,喝完一杯茶,又道:“你以往仗着艺高人胆大,行事无章法,这些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也知道,你如今非同往昔,所拥有的功力远远不足以让你胡作非为,那百里十三坞的锦香估计也发现了你的端倪,你以后若再不慎重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对于花自在说的这番话,虽然名为指责,却句句真心实意,无花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好半晌,她微微颔首道:“多谢花楼主提醒。”这下倒轮到花自在和夙禾感到意外了,两人意味不明地盯量了一会儿无花,默契地对视一眼,开口道:“燕河州的事情你如今也晓得了,不管我们怎么说,估计你也要去一趟那地儿。而我们在燕河州有一样东西,也需要派一个人去取。”无花道:“这便是你们想让我做的事?”“对。”花自在道:“但此物取得不易,若能为你所得,怀月楼便认下你这个少楼主。”无花想了一会儿,对他道:“成交。”半个月后,无花带了怀月楼一批人马前往塞北燕河州。此时大漠已经入冬,不过晌午天色便已压得老沉,颇有晚来天欲雪的征兆,四周罕无人迹。无花披了一件灰色的防风裘袍,整张人裹在兜帽下,仅露出清丽的半张脸。身后人递来一张羊皮地图,无花走到避风的土墙后,扯开绑绳,将地图在手中展开。这是燕河州一处官员的住宅图,从京城派来的官员多数住在这儿,周边守卫森严,而她此行的任务,不仅要找到合欢殿被囚的宫人们所在,还要从一名京城来的官员身上窃取一份重要物件。这份物件据说是怀月楼的旧址图,旧址地底下藏了许多罕见的机要文件和先人们留下的财富。怀月楼在叫怀月楼之前原本名为凤栖阁,几百年前尚是前朝皇室的重要眼线,但自前朝衰落大靖崛起,凤栖阁也就此淡出了历史舞台,最终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十多年前花自在被逐出葛家,就是被凤栖阁里为数不多的一位后辈所救。这些年来花自在一边想着为葛新月报仇,一边打听这幅旧址图的所在。先前他了结完葛家的事,便一心一意打探起了此消息,终于叫他晓得,这幅旧址图落在了一名姓赵的官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