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真正到了被抛弃的一瞬间,她还是嚎啕大哭,哭着要去找妈妈,接着就被院长抓住,几个人拖拽着把她带进了孤儿院。院长姓石,看着个子很矮,力气却出奇的大,硬是把她拽了进来。后来她就学会了听话,学会了顺从,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安全的,也知道不要乖乖惹事,只不过是陪一些人出去吃饭,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只要她乖乖听话,就会有漂亮的裙子穿,只要她乖乖听话,就会有摆在橱窗里没有见过的礼物,只要她乖乖听话……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情。直到顾斯辰出现。他也是被人送过来的,与其说送,不如说是扔。那辆黑色的轿车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车门打开,把他推下来,绝尘而去。孤儿院的大门敞开着,欢迎所有没有家的孩子,来到这里孩子都默认了自己没有家。他不是,他说会有人来带他回家的。他拒绝加入他们,就算挨打,就算被院长关在小黑屋,就算被鞭子抽。下一次只要你再问,他一定会冷冷地吐字:“会有人来接我回家的。”别的话你问他他也不理,偏偏只有这句话,你一问他就说。后来那个自杀的姐姐总喜欢拿这句话去逗他,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在孤儿院里,他说会有人来接他回家诶。他们这些人,一边觉得他傻一边又有点羡慕。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接他的人没有来,他每天都要在这里做最累的活,吃最不好的东西,睡最不好的地方。院长打他也会挑看不见的地方打,至于脸上,更是不允许出现一道伤疤。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顾斯辰每次上学回来,他脸上都是带着伤的。不知道第一次,在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他拎着书包走回来,出具身形的少年模样出挑,姿态淡漠,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那么走回来。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有人要来接他的话。没有人会来接他了,他们都是一样可怜的,没人要的孩子。薛雅澜以前没有名字,但小名叫念念,不知道妈妈是想要念着谁。雅澜是孤儿院的院长给起的,起名的那天很随意,她站在桌角,院长坐在二楼办公室的淡黄色纹理桌子边,手里甩着没有油的笔,问她,“有姓吗?”鬼使神差的,她抓着衣服,“有,有的。”“姓什么?”院长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蛋和身材都很圆润,很像西方故事书里的人,眼睛小小的,鼻子很尖。薛雅澜有点怕她,低着头说:“薛。”她听妈妈说过,她那个没有见过的爸爸,姓薛的。改掉名字和姓氏是抹杀一个人存在的最好方式,所以薛雅澜都不太记得小时候作为念念的那些事情了,她只能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妈妈和一个很凶的外婆,再多的就记不起来了。她捧着不认识的叔叔们买给她的礼物走回来的时候,顾斯辰站在孤儿院后院寝室的门前。第一次和她说话,“这是什么?”他问。好看的眉头皱起,眼神里全是探究,薛雅澜把礼物藏到身后,“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薛雅澜怕被他抢走,往后退了一步,“等过些日子,”她盯着他的脸看,和他说,“你也会有的,一定会比我还多。”“……”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一样,顾斯辰一直在等妈妈来接走他,或者是爸爸。他没有主动去联系,他以为他们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见了,然后来找到他,带他回家。可惜没有,他想,或许是他们太忙了。然后第二次失望的时候他又为他们编造了一个借口,这样无止境的重复,直到他再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太久了,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鼻子一酸。“小辰乖,在你爸爸那里好好听话,妈妈最近很忙。”这是妈妈。“怎么样啊,在你妈那里是不是什么都有,比跟着我这个爸爸好多了吧。”这是爸爸。然后顾斯辰挂了电话,再也没有主动给他们打过电话。他垂眸的时候以为这是一场梦,抬起头时惊觉这不是梦,这就是真实的世界。第一次被安排去吃饭,院长拿小孩子的衣食要挟他,第二次被安排去吃饭,她拿他们的玩具和故事书做条件,之后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这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就会兴奋,顾斯辰的脸越冷,她们越开心。然后就是一直保护着他们的大姐姐,总是笑着开玩笑,眼睛里期盼着快点长大的姐姐,在房间里上吊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