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姐等人走后,沈醉不怎么饿。他打开微信,发现不出所料,燕名扬没有回复那条消息。沈醉觉得无趣。他在窗前发了会儿呆,翻开了《失温》的剧本。第二天是除夕。对沈醉来说,这是个不翻日历都想不起来的日子。他手腕的伤口开始结痂,表面脆弱,还有些红软,时不时会发痒。沈醉拉起窗帘,读了一整天剧本。这次在《失温》里,沈醉要试镜的是一位挣扎在社会底层的青年,名叫余二。沈醉很擅长这类角色。自出道起,他就一直以扮演引人共情的社会边缘人物见长。-除夕夜的上海,比平常空不少。沈醉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儿,对面高楼的外墙灯饰点满了红红火火的万家团圆红,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在直播春晚。沈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唰的一声重新拉上了窗帘。这天晚上,沈醉好像梦见了小时候过年。村子里的年味儿浓得刺鼻,处处弥漫着红色的鞭炮声。沈小菟跟在奶奶身后,围着灶台转来转去。奶奶心情好时会哼两句琦戏,会赶在饭菜上桌前先给小菟吃一点。父亲、继母和弟弟是一家人,春节才回村,小菟一年到头跟他们只见的上一面。小菟时常觉得自己多余,是个不受待见的陌生小孩。梦里的沈醉不知道时间,也不记得自己多大年纪。好像一个不留神,他就不知怎的晃荡到了村外的荒野上。那里野风低吟,风吹草长,田野连天碧无痕,遍地生机勃勃。小菟逆着风跑回村里,家里却已经空无一人。“你会唱琦戏吗。”恍惚中,耳畔响起一个庄严的声音。沈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应的。他仿若陷在一团混沌之中,时间、空间和意识皆朦胧模糊。“你站过来。正对着摄像头。”“不要紧张、保持放松。”“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沈,”小菟。“沈醉。”沈醉闭着眼倒吸一口气,下一秒在黑暗中倏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后背冒着凉汗,黏腻腻的沾在身上,混合着室内干燥的暖风,令人愈发不适。沈醉对这个梦境并不陌生。他在醒来的瞬间平静下来,三秒后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给右手裹好防水布后,进了浴室。时钟显示,此刻是凌晨三点。已经是大年初一。“新年快乐。”从浴室出来后,沈醉一个人喃喃道。他发着怔,好似有些呆。沈醉没有再回到卧室。他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披了条毛毯,打开剧本。沈醉站在“余二”的视角,把故事通读了三遍。他微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被“夺舍”。沈醉不写人物小传,也很少做笔记。至于台词,他从不会专门记诵。刻意背出来的台词是死而僵硬的,套在本该鲜活的角色身上,就等于抹杀人格。沈醉15岁在《流苏》中出道,之后艺考进入了电影学院。他正儿八经学过四年的表演,也演过多部作品。但本质上,沈醉如今表演的方式,与他15岁时并无不同。沈醉也并不喜欢演戏。当然,他对此也不厌恶。表演于他,就像碗里的一粒米、瓶里的一滴水,平平无奇。是他本能就会的东西。早上八点,沈醉感到一丝饥饿。他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一颗鸡蛋和半根玉米,放在电饭煲里蒸熟。等待的间隙,沈醉给夏儒森打了个电话。没有接通。沈醉没有再打。他点开微信,给夏儒森发了一句,「老师,新年快乐。」大年初一,沈醉的微信很是热闹。各种群发祝福此起彼伏,连燕名扬都发来了一条。沈醉懒得理他。春节期间,燕名扬于公于私都会很忙,这时候回他微信等于白费功夫。沈醉打算先办正事,等到年后《失温》试镜完毕,再去撩他。宅家半个月,沈醉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读剧本,消遣也是读剧本。他的右手已经好得差不多,日常生活无大阻碍,练刀却仍有扯破伤口的风险。沈醉感到有些闷,却又懒得出门。元宵节过完后,某天柏酒发来了消息,问沈醉要不要出来聚餐喝酒。上次酒会“邀请帖”事件后,沈醉就加回了柏酒的微信。他想了想,还是婉拒了聚餐。陆姐打来电话,说《失温》的试镜就在三天后。沈醉正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不太上心地嗯了一声。陆姐有些不满,“你什么态度,都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