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解毒总得有解药,李青芙找不出解药,每日又疲于应对岭南城下的南月大军,熬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李长乐也想帮忙,可是直到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现在能帮李青芙和卫琳琅最大的忙,竟然只是不添乱。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有一名南月和长澹的混血找到李长乐,说自己手里有能救卫琳琅的解药,但因为他曾经在城中犯过事,是个正被通缉的逃犯,所以并不敢贸然去见李青芙,也怕李青芙不信,到时反而更耽误卫琳琅的伤情。
卫琳琅的情况实在太危急了,李长乐病急乱投医,轻信了他,答应只要他把解药交出来,等卫琳琅伤势好转,自己就会替他去向李青芙求情,免了他的死罪。
这混血听罢很开心,立刻就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了李长乐,请李长乐去和岭南的逃犯名录做比对,还让李长乐带他避开卫兵,跟他去拿药。
这混血说解药是他翻身的本钱,因此被藏得深,等李长乐拿到它后,大可先找大夫帮忙查验,再喂卫琳琅吃下,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这次只能给一半。
眼见该人如此谨慎,李长乐不疑有他,就跟着去了。
结果再醒来时,便是在南月大军中,被南月人五花大绑着送来了阵前,变成逼迫李青芙放弃抵抗的筹码。
多可笑。李长乐心想,她这一生都可笑,她总会在即将得到自由时,又被自己不合时宜的愚蠢拽回泥潭。
长箭如雨落下,南月人用刀抵着她的颈,她奋力仰起脸来,看见李青芙从高高的城楼上探身,正满脸焦急地往她身上看。
目光对上,有那么一瞬间,李长乐忽然就有点想笑。
时至今日,她李长乐到底算什么,她想不清楚,她出现幻听,仿佛听见有很多长澹士兵在劝李青芙别犹豫,以免被南月人趁乱攻破城门。
可她不甘心啊,时隔一年,她又开始不甘心,她又忍不住地想到,凭什么呢?
明明她也是好心,明明她小时候样样都出挑,明明那李青芙从前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说不清是妒忌,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就在那一天,李长乐在生死关头,居然蓦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李青芙!你听着!”
或许是经年累月的压抑骤然爆发,那一天,在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李长乐于两军阵前,面目狰狞到可怕,用她能喊出来的最大声音,忽然一字一顿,声色俱厉朝城楼上的李青芙骂道:
“李青芙,你听着。”李长乐被南月人手中的刀吓到颤抖,但她边哭边笑,用一种既恶毒,又释然的语气对李青芙说,“李青芙,你如此妇人之仁,居然还想比过我?!”
“我是……我是长澹最尊贵的长公主!你永远都别想比过我!永远都别想!你若还认我这个阿姐,就拿起你的剑,想想我从前教给你的书!”
“至于我李长乐!我今日便会做到我曾教给你的一切!我是长澹公主,我会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李长乐并非一文不值,我是……我是公主,我不是俘虏,也永远不可能做俘虏!”
言罢猛地往前,将自己直直撞向南月人抵在她颈间的刀。
白衣很快被喷薄而出的热血染红,李长乐动作太快,站在她身边的南月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呢。
临死前的时间太漫长了,李长乐捂住脖子,费劲往下看,看到溅在她裙子上的一朵朵血花。
然后再抬眼往上看,看到头顶一望无际的天空。
花朵……花朵,天空。李长乐嘴唇颤抖,温温柔柔地笑了。
是了,她也曾是比花朵还娇媚,比水流还温柔的女子,她是长澹最尊贵的长公主,是李青芙的阿姐,她要对得起长澹百姓,也要保护她的小妹,李青芙那个小丫头,永远也别想比过她,永远。
怒火
李熙没想到李长乐会这么做,听罢久久无言。
李长乐从前没去过岭南,南月人也不知道李长乐长什么样,能想到抓李长乐做筹码,幕后主使呼之欲出。
正常入冬是不打仗的,南月人这一手,可谓是打了长澹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准备粮草也要时间,南月人既然能在对阵中安排的这么妥当,便是早早就在准备了。
换言之,或许那南月王与老五他们,其实从未生过嫌隙,一切虚虚实实,包括后来的亲笔信,都只为了做戏给他看。
李长乐死得惨烈,李熙对此十分唏嘘,但更让李熙心急如焚的,却是卫琳琅的伤势。
尤其是在听见丁牛说,岭南起初因反应不及,被南月士兵攻下一城,结果城中百姓大半都被屠杀,财物也被洗劫后,更是急得连喘息也重了。
李熙久违的又开始头疼了,他感到很愤怒,很无力。因为是冬天,长澹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多现成的粮草,就算派兵支援,恐怕粮食也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被吃空,除非强行征收。
但与此同时,南月却是明显的有备而来,恐怕粮草充足,可以陪他们一直耗。
不过这也不用怕,李熙怒意滔天,将牙咬得紧,颈间也显出因用力而凸起的肌肉线条,僵硬又狰狞,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想是气氛太过沉重,朝中大臣们都既悲痛又畏惧,纷纷低下了头,更不敢出声,偌大的承天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老五做事是不择手段的,李熙深刻的明白这一点,也正因明白,才会感到如此的愤怒,毕竟以淮王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若无老五挑拨,是绝想不到投奔南月,而且还对长澹百姓举起屠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