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看着大家都要往皇宫的方向走,混在人群中的李熙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攥紧拳头,倏地高声道:“够了,不必去宫里,你们就站在这儿说,我能管这事。”
简直是荒谬!且不问章云礼和葛宁这样做的全部目的是什么,单单只说他今晚从这场闹剧里听出来的那些腌臜买卖,今儿这事就没完!
更何况!
他刚刚还!
被人用书砸到了头!
说罢,起初大伙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有几名没见过皇帝的官家子听见了,纷纷好奇的回头看,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口气。
结果慢慢的,随着回头看的人越来越多,厉戎眼睛最好,离着老远就看清是李熙,继而脸色骤变,噗通一声就跪了。
“……皇、皇上。”
厉戎说:“您是何时在这儿的?”
顿了顿,又心如死灰地闭眼道:“您……您可亲眼看见了啊,我就一过路的,我可两边都没帮,我不结党。”
话毕再睁眼,眼珠子骨碌碌看见站在李熙身边的裴怀恩,人已经麻了。
嚯,居然还有高手。
啊……这可真是,容老太爷真太谦虚了,他改天得给容家写信说好话。他现在算是悟了,他区区一个皇宫侍卫长,压根就做不了人家容祁的人脉。
容祁……按理来说,客观的讲,以后绝对是他的人脉。
人才
李熙真生气了,索性喊了锦衣卫来——故意的,因为想弄清章云礼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现场哗啦啦跪了一片,章云礼到底刚弱冠,忽然听见锦衣卫这三个字,脸顿时白了。
诏狱是真能要人命的地方。事情发展和章云礼起初估计的不一样,章云礼没想到能在这碰见李熙,又不知李熙实则早就看穿了他和葛宁的双簧,有心想吓唬他,一时只觉天都塌了。
章云礼身边,葛宁也吓得够呛。这期间,葛宁数次欲言又止,都被章云礼不着痕迹的制止。
不多时,李熙命锦衣卫把这伙人里该抓的抓了,该赶走的也全部赶走,并对锦衣卫下了死命令,表示此次会试的成绩可以先按下不发,殿试也可先延后,但一月之内,他一定要揪出近几年科举舞弊的幕后主使,并且决不许在这个过程中闹出人命来,否则罚的就不是看守狱卒,而是锦衣卫指挥使,及其下属两位指挥佥事。
结果果不其然,一个月后,锦衣卫幸不辱命,竟真查出了些有趣儿的,牵连到了很多人。
因为记着前朝那桩礼部贪污案的血流成河,李熙在拿到锦衣卫递给他的卷宗后,并未当场发作,而是忽然改口,又将此事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去查,然后仔细比对双方最后的结案名单。
等刑部查过后,李熙还是不结案,他又改口请杨思贤回来帮忙,让翰林院的翰林们也插手此事,并暂时赋予他们调动厉戎手中半数皇城侍卫的权力,时限依旧有一个月,规矩与前两次相同。
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大家最后都被李熙折磨到精疲力尽,他们看出李熙是个不好糊弄的,纷纷缴械投降。
此后无论是想伸手救人的,还是想趁机拉人下马的,都不敢再妄动,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分别归属于不同的势力,每个人身边的好友与仇敌也不尽相同,若此时一味徇私,定然会让李熙得到几份全然不同的审讯结果,使李熙起疑心。
那么若想在此案中生存下来,最好的办法,便是明哲保身,只低头做好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就行了。
另一方面,被抓入狱的犯人们也看出苗头,猜到负责审讯的人似乎不敢真把他们打死了,也不敢强行伪造他们的死亡,便渐渐放下心来。其中若有人受冤屈,只管熬着不认,如果实在觉着熬不住了,大不了就点头认错,等下次换人来时再翻供就行了。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有些意图浑水摸鱼的,一看李熙不想错杀,便故意反复改口供。但是实际上,李熙却会把前后口供矛盾的每个人单独从卷宗上圈出来,留到最后一次的三司会审,同时他自己也会来。
来了但不开口,就只是笑呵呵的看,至于这些人最后是放是杀,他不会给主审官任何暗示,但要求堂上的几名主审官都能彼此说服,证据确凿。
没有一个倒霉蛋能同时得罪三个部门,更何况李熙还把丑话说在了前头,直言此次审讯会记录在册,若日后真发现有哪里出了错,判对了的那个可对判错了的进行弹劾,而渎职者则反坐,且罪加一等。
更缺德一些的,李熙甚至直接清楚明白的跟他们说,就算他们三个都有私心,且一起判错了案,那么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等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要是被他查出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跑。
但如果在他还没查出来的时候,有人迷途知返,愿意向他告发点什么了,他也可大发慈悲,免告发者一死,对其睁只眼闭只眼,并赦其无罪,被告发者则诛九族。
如此一来,就算这些犯人里真有那么个万里挑一的烦人精,虽确实冤枉,却能使三司长官都对他动杀念,他们几个人在企图联手前,也要思考自己往后会否死于同僚的反水。
话又说回来,或许是因李熙这些歪主意总一个接一个往外蹦,每次都是等大家做完了上一步,再忽然说出下一步,再加上他手里有兵,闹得大家后来对他真一点脾气也没了。
反正等几个月过去后,这桩春闱舞弊的案子虽说审理慢,牵连广,却也以最大限度保全了无辜,并没把京中和朝堂上弄得怨声载道的,大家伙平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当眼里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