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对此并不以为然,只是笑着问:“那六皇弟信不信?”
李熙不知怎么回答,朝天翻白眼。
“四皇兄。”李熙心有余悸地说,“你以后不要在我身边插钉子,你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来问我,否则我睡不着。”
寿王倒也不纠缠,听罢只懒懒哦了一声,闷声说:“放心吧,我倒是真想在你身边插一根,可你实在警惕,平时根本不许人伺候,丫鬟侍妾一概没有,身边唯一一个护卫还是块臭石头,软硬都不吃,家里人全死完,你说就你这样的,让我把钉子插在哪呢。”
李熙几乎是无言以对,考虑到自己和寿王是一个祖宗,硬憋着没有骂。
就这么着,两人对坐着把茶水饮了一盏又一盏,趁着机会把先前不方便在信中商议的事都说明白了。临了临了,李熙起身想走,却又在站起来之后犹豫着回头,斟酌问:
“对了,四皇兄,三皇兄……三皇兄他怎么样了,他最近还是不肯见我。”
寿王这回连眼也没抬,他沉默很久,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那些碎蛋壳,无端叹了声气。
“这方面你也放心吧,三哥是个不争气的,他出家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回过头来报复你。”寿王感到有些乏了,歪着脑袋颇唏嘘地说。
李熙皱起眉来,正想再问,却听寿王紧接着又对他说道:
“嗳,我说你往哪想呢?三哥他可没去当和尚,他就是花钱给自己做了身道袍,最近开始沉迷炼丹,还有学老庄。他……他说他自己六根不净,贪嗔痴一样没戒成,恐怕佛祖不收,所以就只能窝在家里炼几颗丹玩玩,还有他很不喜欢你去找他,他一见你就烦。”
李熙被寿王气的咳嗽,低头喝了好几口水。
桌子那头,寿王冷冷淡淡地看李熙喝水,少顷又抱头说:“……好吧,好吧,我投降,我实在憋不住,我还是与你实话实说吧,其实三哥他知道你要来找我,还让我给你带话了。”
“三哥让我和你说:从前之事,对不住,谢谢你,但也不原谅——他说你肯定都知道这三句话分别是对应着哪些事,请你今后多保重,有事可以去,无事别登门。”
埋怨
这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有时可真难说,李熙想。按理在扳倒宁贵妃这件事情上,寿王其实也出了力,可事后齐王听寿王胡说八道一通,居然就真原谅了他,觉得他是受人利用了,转头更讨厌起自己这个原本就和他们有仇的外人。
不过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解决,眼下李熙职责在身,黄册要看,京中闹的刺客也得查,每天已经很忙。
从寿王府出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李熙在出门前仔细戴好帷帽,转头对寿王说:“四皇兄,听说你很擅长工笔画,尤其擅长花鸟鱼虫,改天指点我一下吧。”
寿王揣着袖子倚在门前,闻言就说:“指点谈不上,但你以后如果再来找本王,记住扮成赌坊讨钱的,可千万别再装成楼子里要债的了,本王、本王虽然爱玩,但真不爱走旱路,你不要害本王被院里那些姑奶奶们误会。”
李熙噎住一下,悻悻地说:“这还不是因为外面传的太离谱,说你男女不忌,平时总会被各种……找上门,我才这么干的么?我倒不介意把自己扮成什么,一心只想扮成那个最不容易被人怀疑的罢了。”
寿王听得直往地上啐,满脸晦气地抱怨道:“呸呸呸,你别听他们瞎传,他们之所以这样说,全是因为当初梧儿来京中找我,扮的是男装,总之、总之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本王才不喜欢。”
顿了顿,猛然转头看向李熙,笑容有些怪。
“不对呀,六皇弟。”寿王一手托住自己肿起来的脸,似笑非笑道:“你年近弱冠还没侍妾,莫非是喜欢男人么?来,和四皇兄说说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四皇兄帮你找。”
这样轻浮的语气,让李熙没来由地脚底一滑,险些在跨门槛时摔了。
“……四皇兄,我再和你说一遍。”半晌,李熙有点狼狈地扶着帽沿,咬牙说,“有事亲自来问,不要总想着往我身边插钉子!”
-
眨眼间冬去春来,夜里梅花落,白日桃花开,忙碌的日子总过得飞快。也不知是否错觉,和刚回京时的心惊胆战相比,李熙年后一直都走得很顺,身体也比从前养好些,就连个头也长高一点儿了。
再加上最近裴怀恩为了让他专心做事,来得并不频繁,也几乎不再与他争吵什么,这就令他每日都精神抖擞,连查案的速度都变快了点。
只是没成想,这案子查着查着,居然就查到一家人的身上去了。
且不说那些刺客全是李恕派来的,就说裴家当年受冤枉,竟然全是承乾帝纵容淮王的生母,也就是李恕的养母顺妃一力促成。
事情是这样的,据京中那些接连被李熙卡住脖子的官员们交代,承乾帝自己在年轻时得位不正,就格外不喜欢别人拿这个事去说他,更不想过早立太子,因为害怕此举会令一些原本就不喜欢他的臣子变得有枝可依。
赶上裴怀恩他爹是个死脑筋,一辈子恪尽职守,没听出承乾帝借口“朝中既无皇后,也无嫡子,皇长子又是半个南蛮,依祖宗规矩不知立谁”的托辞,居然还真开始想办法,且还真的想出办法来了。
可……
若是承乾帝自个铁了心不想立太子,他又怎能允许旁人真替他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而那顺妃便是瞄准了这时机,在承乾帝的默许下,忽然开始指使人在私底下大做文章,并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将当时所有试图说服承乾帝尽快立后,或是与她为敌的官员清洗过半,让他们再也没机会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