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马上就懂了,京城不比苏州,即便开了春依旧是寒风刺骨,二姑娘虽然很少出去走动见人,但每日都要去给夫人见礼,想必是想要趁机躲懒。难怪姑娘瞧着精神不错,就是眼眶有些红。红杏捂着嘴笑,“姑娘装得可真像,连奴婢都被瞒过了,不过姑娘在屋里也好,这几日前院人来人往,乱的很,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林梦秋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坐直了身子,她还不知道如今是哪一日,便试探的问道:“这是为何?”“姑娘忘了?明日大姑娘便要出阁了,前院忙得很,您便是不去问安,夫人也不会怪责的……”红杏话还未说完,林梦秋已经扶着床沿开始穿鞋,“我要去看看大姐姐。”“姑娘慢些,外头还在下雨呢,您得再披件斗篷。”红杏也不知道姑娘怎么突然要去前院,但她不敢拦,别看姑娘这么柔柔弱弱的,说话做事却很有主见,而且她总觉得,今日的姑娘好似有哪里不同。到了林梦媛的院中,才知道宋氏刚走了两刻钟,她想要进屋却被丫鬟给拦了。“二姑娘来的不巧,大姑娘刚歇下,不如等大姑娘醒了,奴婢再派人去请您。”“姐姐明日便要出阁,我有些话现在便要与姐姐说,若是姐姐怪责下来,一切都有我来承担。”“这,怕是不妥……”“怎么?你敢拦我?”话还未说完,丫鬟便对上了林梦秋的眼睛,顿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一时连要说什么都忘了。二姑娘一惯柔弱好说话,下人们有时候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就算她再怎么不得老爷夫人宠爱,那也是正经的主子,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拿捏的,犹豫后还是让开了身子。林梦秋推开门,大步的走了进去。她记得很清楚,姐姐出嫁前一日,会在房内饮毒自尽。前世是丫鬟发现的早,找来大夫强行催吐,才将毒酒给吐了出来。这会下着雨,屋内门窗紧闭,昏暗极了,林梦媛手持白瓷杯闭着眼仰头欲饮,杯子刚碰到下唇,就被一股力道给用力的拍开。只听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林梦媛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碎片,恍惚过后,才红着眼回头怒视着她,双眼红肿极尽疯狂。“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不许让人进来吗?!”“姐姐想做什么?好似怕人知道。”林梦秋无视她的怒吼,平静的看着她。四目相对,触及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漠,林梦媛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虽然林梦秋一眼未看那个杯子,也没有问里面是什么,但林梦媛下意识的感觉到,她什么都知道。这让她感觉到慌张,甚至被那个眼神给刺痛。“你来做什么?是不是娘亲让你来的,那你回去告诉她,我不会嫁的,与其嫁过去被那丑八怪折磨至死,我还不如自我了断来的干脆。”小的时候姐妹两关系很好,可随着她渐渐长大,姐姐就对她开始有了敌意。准确的说,应该是对她这张脸有了敌意,姐姐不喜欢比她长得好看的人,她也不如外边传的那么温柔贤淑。等到林梦秋出事不再出来见人后,两人的关系更是降到了谷底,除了偶尔碰面打招呼,几乎没什么交集。林梦秋原本还能心态平和的面对她,直到那个‘丑八怪’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前世,她险些遭人侮辱,刺瞎了那人的眼睛逃出来后,撞见了一辆马车。她衣衫凌乱蓬头垢面跪坐在地,隔着布帘,看不见里头的人,身后是随时会追来的人,她头贴在地面,冰冷和恐惧水一样几乎将她灭顶。就在这时,布帘里传来一道冰凉且淡的声音:“抬起头来。”风拂过布帘,她从缝隙间看到了他的双眸。顿了顿,又听他道:“阿袁,带上她。”他的声音变了,落入人耳里像阴翳的蛇,可林梦秋一眼便认出了他的眼。之后,她被名叫阿袁的人丢上了仆从车,带回了城门口,遇上了出城寻她的家仆。当时的沈彻已经是南阳王,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所有人都说沈彻嗜杀成性,残酷暴戾,喜怒无常,连市井妇人吓唬孩子都用南阳王。可唯有林梦秋知道,不论他如何变,他依然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他是她的大英雄。林梦秋沉着脸厉声道:“姐姐慎言!若是此话传到世子耳中,可是要牵累整个林家。”林梦媛猛地抬头,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她纤弱娇美,细腰不足盈盈一握,美得就像是那枝头的花,一掐便会断,可偏偏她的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坚毅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