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动声色的赵钰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笔尖顿了顿,一抬眼,看见荆希刚才写的几个扭曲的恨不得把腰都扭断的字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定的“嗯”。荆希也看到了那张狗爬字,她不动声色挪开眼,假装看不见,假装没听懂里面含着的讽刺味道。还用了一句话总结自己的不要脸行径,“我是怕写的太好打击你的自信心。”赵钰:“……荆姑娘。”荆希:“嗯?”赵钰:“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荆希:“……”被嫌弃了,荆希终于良心发现,闭上了她尊贵的嘴。安静了下来,赵钰松了口气,思路就清晰了起来,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他愣是把所有的药名都记了下来,并准确的算出了所有药的剂量。见赵钰写完,荆希又耐不住寂寞了,她绕过桌子,面对赵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半压下身子,放低声音,几乎凑到赵钰耳朵边上,用了一种紧张兮兮的口吻问道,“喂,你这次来,是不是来调查你被追杀的真相的?凶手是不是就在这儿?你在明他在暗,你过来是故意引他们出来,然后一网打尽!”荆希越说越兴奋,晃动着一条腿,惹得桌子咯吱咯吱响,她仿佛已经看到现场版江湖权谋大戏!赵钰看着那一沓被坐在荆希屁股底下被迫扭来扭去的纸页,太阳穴跳了跳,避开她站了起来,离她远了,才回了一句,“我只是来救疫的。”“这样啊。”荆希语气失望。“也过来延请药王谷的先生。”赵钰补充。“那那个季老是药王谷的谷主吗?”荆希瞪大眼,能是药王谷谷主的人能简单吗?这若是把季老放在现代,那就是大师级人物啊!她之所以能知道烂喉丹痧,那都是仰仗于后世学术的积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起这种可以自创药方,独成一派的老先生那可是云泥之别啊!“不是。”赵钰轻轻摇了摇头,“谷主陈老不在。”“那他怎么不来?”赵钰道:“谷主陈老已经失踪多年,季老坚信他会回来,便不曾继承谷主之位,所以严格说来,倒也可以说季老就是谷主。”“原来如此。”荆希点点头,又想起了这次时疫,想着想着又觉出点儿不对劲儿,“就我经验看来,这种烂喉丹痧照理说是冬春多发,你们这儿冬春时节有发现这种病吗?”赵钰思索片刻,随即肯定的摇头,“并未。”“那可奇了怪了,”荆希喃喃道,“照理说,由于冬不藏阳,冬应寒反而温,春犹寒禁,春应温反而冷,气候反常,形成疫戾邪气,被人体吸入,感染肺脏,上炎于喉,才会导致发病。你们今年冬天有特别暖和吗?还是春天一直很冷?”赵钰再次摇头,“今年可谓风调雨顺之年。”“那这邪气哪来的?人总不可能在合适的环境里无缘无故的生病吧,还是瘟疫这种病!我的老师曾告诉我,瘟疫,非大灾大乱之年不可起。”赵钰微微偏头,唇瓣动了动,正要说点什么,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喊,“打死病秧子!打死病秧子!……”赵钰坐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起身,往门外走去。荆希也听见了,看赵钰出去,她也赶紧跟了上去。出了门,这才看见疫区被一群扛着锄头,带着扫帚,顶着草帽的平民围了起来,士兵们拼命的挡住平民让他们不要过来,又不敢真的伤害他们,只能默默承受他们的暴力相加。大夫们也声嘶力竭的劝阻,拼命的解释着什么,可是并没有用。士兵们被逼的步步后退,病人们貌似也很害怕这些百姓,挪动着身体一直往中间挤,以躲避越来越近的攻击。当荆希和赵钰出现在房门口时,竟然还有百姓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石扔向了他们!虽然没扔准,但就像打开了一扇新大门,铺天盖地的石头随即被扔向中间的人。病人们拖着沉重的身躯,慌乱的左躲右闪,越聚越紧,干脆一股脑朝他们这边来了,想要涌进屋子里去。赵钰抿着唇,拉着荆希退开了,由着他们进去,随着病人的涌进,一股药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即便是布巾也挡不住。荆希暗道一声坏了,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口鼻,瞧了赵钰一眼,见他连个布巾都不戴,有些无语,却飞快的把另一只手抬起捂到他的口鼻处。没想到荆希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赵钰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那只柔软的却带着一点茧子的手覆盖到了口鼻,还散发着刚才那活血化瘀药的淡淡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