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洛九江乘着黑蛟冲天而起,寒千岭的眼神也愈发幽深。“你说得对。”他骤然开口,倒是唬了封雪一跳。封雪转头看他,便听寒千岭低声道:“我要三千界如臂指使之际,本该把月亮都考虑到的。”封雪:“……”不是!她就是开个玩笑,并没真的有这个意思!夭寿啦,作孽啦,月亮要被人攻占啦!封雪此时满心都惦记着去找小刃,不欲和寒千岭花太多时间磨牙,她踮着脚往天上看了几眼,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毕竟是醉驾,虽然没交警拦路扣分,但撞上云云鸟鸟就不好了……你还是拦一下试试?”“说起来,九江怎么会突然想摘月亮?”寒千岭声『色』不动,只幽幽道:“想是近墨者黑。”刚被赠予前四字的封雪仰头看了看黑蛟那一身货真价实的墨鳞:“……”这话实在太意有所指,封雪着实不能接上。她摆了摆手算作道别,匆匆拔步,冲着小刃留下记号的方向追赶过去。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满营地的人被刚刚声响惊动,陆陆续续地钻出了帐子。众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一人一蛟,人人脸上都带惊骇之『色』,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如同一排大萝卜。封雪:“……”而此时此刻,浮在半空之中,成为全营地焦点的一人一蛟却毫无所觉。洛九江从前只抱过千岭的鳞片,当时只觉凉意森森,许久都难以焐暖,倒惹得他心疼了半晌。如今再上了黑蛟的背,虽然手掌下也是一派清凉温度,但心思又是不同。——从前寒千岭都是静静地给他抱,两人也从没有哪一回一同上天兜个风,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乘上黑蛟,洛九江才发现龙蛟一类的异兽后背实在不适合搭载。无他,只是鳞甲太滑了。洛九江只是『迷』『迷』糊糊一错神的工夫,手下力道稍稍一松,便眨眼之间就顺着光滑的鳞甲直溜到了黑蛟背部中段。恰逢黑蛟正扭头寻觅洛九江踪迹,长长蛟身骤停猛转,一下子就把洛九江顺势甩到了自己尾巴尖上。洛九江:“……”短短一个眨眼之内就换了两次地点的洛九江昏昏沉沉,他双臂拽着黑蛟尾尖,整个人晃悠悠地吊在黑蛟下面。幸而他体修多年,肌肉记忆已成本能,下意识便揪着沉渊的尾巴使力,几个翻身重新攀回沉渊背上。广玉酿不但酒力来势汹汹,仅仅三杯就让这一人一蛟忘乎所以,笑呵呵晕乎乎地上了天去摘月亮,而且还酒力悠长,发作起来一波更比一波强。沉渊在天上已经飞不起直线。要说片刻之前他还记得找一找自己背上突然消失不见的洛九江,只怕现在他都已经记不起洛九江的模样。反正天空如幕布一般任他挥洒,更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撞上星星和月亮。营地中众人只见沉渊蛟身舒展,时而神龙摆尾,时而缠作一团;急上急下上成了家常便饭,横行猛扫也不算保留节目。随着这条黑蛟声势浩大的一番飞舞,它背上小小一粒不起眼的黑衣影子也如同跳跳糖一般砰砰『乱』颠。圣地夜晚月光澄澈,天幕舒展,然而看沉渊和洛九江两个撒着酒疯的劲头,怕是整片天空也装不下了。若是洛九江知道广玉酿的酒『性』为何,可能当时在酒窖里就会换另换一瓶去偷。要知广玉酿酒味绵偏又『性』燥,饮下之人难免要发通酒疯散散酒『性』。奈何这酒『性』又越动越急,便像是吃了辣椒后不该喝热水,两相结合之下,就是一个愈来愈醉的恶『性』循环。沉渊只因猛一次转头,醉意便更上一个台阶,此时已全然不知今夕何夕,而洛九江被从蛟头到蛟尾的颠上几次,境况也是不逞多让。眼看沉渊飞舞得比凡间的舞龙班子还凶,洛九江就在剧烈晃动的蛟背之上翻跟头打把势,手中虽然没有刀,但心里还有棍子,就不妨碍他挥舞着空气四处翻飞。“我!猴子!”洛九江兴高采烈地喝道:“水中捞月!”寒千岭:“……”这还真有自知之明。这只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猴子”一路耍着并不存在的长棍从黑蛟尾部逆行而上,脚步咚咚哒哒直抵沉渊头顶。沉渊原身乃是黑蛟,也算半龙,头上一对钝圆龙角才只冒出个尖尖,平时看起来只算是奇异装饰,此刻倒是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一下就把洛九江绊个正着。洛九江啪叽一下跌在黑蛟的大脑门上,他吐出一口醉气,低头就看见黑蛟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睛。沉渊化身为蛟时,一双眼睛虽然不如他人形那样善于表达,在沟通能力上差了少许,却从美观程度来说增加不少。他双眼洋溢着暗金颜『色』,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更是滚圆明亮,一见之下就让洛九江心生喜悦,满心欢喜道:“两个月亮!我全摘给千岭!”寒千岭:“……”,!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洛九江和沉渊喝着喝着就一起上天了。洛九江一向干劲十足,动手奇快,寒千岭在地上略略走神的工夫里,他已经蠢蠢欲动地朝着黑蛟眼睛落下了手。黑蛟也是醉得意识不清,只当他的胳膊是个什么糊到眼皮上的飞虫,大脑袋左右一甩,把洛九江颠簸得站不住脚,只能抓着蛟头某处,身体几乎都悬在半空之中。半息以前,洛九江拽得是黑蛟的尾巴,而现如今,熟悉的故事又一次上演,只是这回洛九江抓住的是沉渊的圆角,说来也算是首尾相顾了。就如同醉大劲儿了昏昏欲睡的每一个酒虫一样,沉渊也渐渐失却了撒酒疯的力气。他虽然还和洛九江反复为扞卫自己两只大眼睛而缠斗一团,却也是不自觉地越飞越低,越飞越低,直至轰然落地。洛九江被这一震的反震力跌下蛟背,就势翻了个背部着地的跟斗借力,甫一站起,肩膀就被早看好落点的寒千岭抬手扶住。“喝了多少?”寒千岭贴在洛九江身后低低地问。洛九江醉眼朦胧地回首,一见了寒千岭的面,即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先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他全身体重半搭在寒千岭肩上,喃喃道:“千岭,看我,我给你摘个月亮。”他举起手来指向蛟龙的方向,手指像是正颠簸着般来回上下左右地漂移。然而沉渊自从落地以后便就势一歪脑袋睡熟了,两只金灿灿的眼睛早被遮在了眼皮后面。“月亮?”洛九江小声道:“刚刚还在的。”他方才在蛟龙背上闹得很欢,翻跌跳打样样不落,有时险险踩着脚下冰面一般的鳞甲,眼看都要摔落下去,也敢腾空勾转。可等寒千岭一把他扶住,再轻轻地和他说上几个字,洛九江便瞬间卸了浑身的力道,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了。“为什么要给我摘月亮?”寒千岭抵着洛九江的额头,柔声问道:“九江,我没有问你要过月亮。”“什么?”洛九江还在笑,他往常酒品一向很好,醉极了便倒头就睡,今天若不是遇上广玉酿这种激人气血的奇酒,怕是早呼呼入梦,睡得香甜。然而也多亏了广玉酿的这一特『性』,才让寒千岭看到了洛九江的另一种醉法。能打,能闹,最关键的是……只要见了寒千岭,他就开始止不住地笑。洛九江抬手去『摸』寒千岭的脸,他醉得厉害方向找不太准,力道也有点收不住,没轻没重地抓了两下寒千岭的颈侧,寒千岭却也不生气。他耐心地等着,直到洛九江把手掌贴在自己的左颊上。然后他听到洛九江笑道:“千岭和月亮一样。”在朱雀界的日子里,倒是有不少人曾经用明月形容寒千岭敬而远之的气质,孤寒美丽的容貌,以及时圆时缺的手腕。不过寒千岭向来过耳就算,对这些花样百出的形容从不留心。可现在这话,是洛九江说的。“你:()苏遍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