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奴伏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
“请姑娘,不要再夺走我们如今的生活。”
巫风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蹲下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妖奴低头答道:“我叫小荷。”
巫风澜指了指一旁的案几:“你别怕,我们坐下来说话。”
小荷战战兢兢跪坐一旁,巫风澜问她:“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荷垂下眼睛,两手死死绞着袖子,但仍然抑制不住身体微微颤抖。
她道:“小荷不想,再经历二十四年前的血洗……”
“姑娘说的话,让我害怕。”
她的话很简短,但“血洗”两个字已透露了太多。
巫风澜想起丹娘和冥权,他们和眼前的小荷一样,都是灵魂被失败卷起的狂浪狠狠冲刷过的无辜之人,留在世间只剩一副空洞又麻木的躯壳。
她没有办法去要求这样的他们,扬起斗志,重新燃起希望。
巫风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荷的手背上,小荷感受到一股轻柔而坚定的力量,躯体的颤栗渐渐在那股力量下停止下来。
“我没有办法向你承诺什么,但我会去求星儿,去求贺兰无疾,将来无论是何种局面,必不牵连你们。”
小荷怔怔看着她,忽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怎么可能不牵连?!”
她的声音猛然尖锐起来,怯懦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
“我的父母、我十一个兄弟姐妹,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还是因为那些忤逆世家的妖兽而牵连致死?!”
“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荒云,可那又怎样?世家的怒火,要妖兽全族来平息!”
小荷眼睛通红,几欲流泪:“明明已经错了一次的路,为什么姑娘还要再走第二次?”
巫风澜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颤声问她:“你觉得,这条路,是错的?”
小荷咬着唇,倔强道:“赢不了的事,就是错的。”
“我们万凰城的妖兽,虽比不上九足城里的妖兽那么自在,但也过的很好。为什么非要打破这种平静的生活,让我们成为毫无意义的牺牲品?”
巫风澜从未想过,第一个拦在她面前的,会是一个妖兽。
明明她都要达成与整个乐游仙洲通商的目标了,然而世家甚至都不需出手,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的同族心甘情愿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令她赢也是输。
巫风澜站了起来,在她跟前退了两步,低头问她道:“有口饭吃就叫过的很好吗?不打不骂就叫自在吗?不去在意那些正身处水深火热的同族就叫生活平静么?”
“那些死在通往自由之路的同族,在你眼里就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品么?”
巫风澜的声音不大,却令小荷浑身一僵。
巫风澜抬眼不再看她。
“你可以继续忍受你眼前的生活,但我,绝不会为你停下脚步。”
“属于妖兽的敕勒原,必定要与三大仙洲,平起平坐。”
小荷低垂着头,跪坐的身姿微微前倾,如同千百次地跪伏在人前一样,带着好似与生俱来的卑微。
一滴血泪落在地上,小荷忽然声泪俱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告诉我,我们要死多少亲人,死多少同族才够走出这条路?!”
她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从阿娘他们的尸骨上一路爬出来,爬到那些人的面前,跪在地上乞求一份妖奴血契,才有了今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