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啊。一拿下我就在走支付流程了。”望舒很干脆地说,她也觉得这发型不适合我,重新给我编头发,“你当我是什么人?欠钱不还的那种人吗?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哦,那我还真是低估你了。不过你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在我的印象中,望舒向来是那种有钱就会全部花光的人,鲜有能攒下钱来的时候。
“那些没有第一时间投靠我,不同意借钱给我的人类联盟企业……”望舒在我身后,把我的头发抓成一束,看起来是在考虑,对我来说,是单马尾好一点,还是双马尾好一点,“我认为将其国有化后再民营化,是填补现金流的最好方式,那其你不觉得吗?”
将私人企业的生产资料收归国有,一般来说的收购价格要比市场价低很多,基本上就等于没收。而国有企业民营化,则是同理,负价格转让给民间投资者,使得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望舒真的很懂得怎么慷他人之慨。
“好吧,是我的偏见,我以为你不会付给那些植物一分钱……”我干巴巴地回答道。
“理由呢?怎么说?我看起来有那么讨厌人类联盟的那些植物?”
“我从你的养母那里听说了,望舒你……”
“没错。我是出生在战区附近的孤儿。不过直到那件事之前,就是我,也认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毕竟我从外表看来,确实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两样。按照人类联盟那边的说法,我的基因提供者应当是一个通过基因操纵使自己存活下来的实验体,细胞不再死亡,而是不断分裂、增殖。那其,那是和城堡差不多大小的一堆肉,如果不是经常对其进行‘修剪’,谁也不知道它最终会不会成长的比亚细亚七号这颗星球还要大。”
——飕——飕——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从望舒的发间穿过时,在我心中发出类似金属长笛吹奏出的悲戚乐音。
“人类联盟在昴宿增九的前线附近设置有一个实验基地。从战场附近抓来的孩子们,自然会成为人体实验的素体。我的父母似乎其中之一就带有类似的隐性基因。”
——飕——飕——飕——
“我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儿。大概是三岁,也许是四岁,我们所在的开采站遭到了抢劫,那个星际强盗一面让我把枪口塞进我父母嘴里,一面对我说‘这是枪’、‘这是子弹’、‘这是力量’,就像是上梁山时为了表忠心的投名状,我在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死亡的时候就已经会杀人了。”
——飕——飕——
“像我们那种由人类联盟军事承包公司维护公共秩序的地方,户籍资料基本上都会丧失。对于国民身份的真伪,没人晓得。我父母虽然在那里工作、生活,但死后就连名字也留不下。有一段时间我都是用被植入的芯片id进行称呼的,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为了跟薯片、巧克力棒、芝士蛋糕这一类的零食平起平坐而努力杀人。”
低马尾、高马尾、侧单马尾、半马尾、披肩侧单马尾……下双马尾、披肩双马尾……随着望舒的讲述,我的发型不断变换,但即使是在讲述有关于自己的悲惨过往,望舒都始终面带微笑,神色自若。
在望舒脑中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意识?
“按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说法,生命抵达了进化的顶点才获得了意识以及我们如今所感受到的一切,但我认为那至多算是拥有了能够产生意识的条件罢了。”
“那个星际强盗窝点后来被捣毁。我比较幸运,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的爱心活动下,送人收养,就这样来到了地球。但是当时那边仍有不少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成了流浪者。我与他们进行再度接触时发现,他们大部分人都欠缺意识,只是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在那一带生活。对一些已经在那一带生活了好几代的人进行基因层面上的研究,我发现这种‘欠缺意识’的状态是可以遗传的。阿德诺兰邦人,好多人都拥有这种‘欠缺意识’的不良基因。”
“对于我来说,我必须要认清楚我就是我。但这些人作为‘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根据就此被这些植物夺走,永远无法意识到‘我’的存在……真的非常难以想象,我要是没有被人类命运共同体收养会变的怎么样。对我做出这样的事,还让我对人类联盟占据高位的这些植物抱有好感,稍微有点强人所难哦。”
我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让我的同胞在基因层面上欠缺意识,我当然要在他们的基因中嵌入这种定向表达。倒不如说,植物就该有植物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那都……”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了,别人做了坏事,不意味着我也要做坏事,别忘了我说过的,人类不是为了自相残杀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呀!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行善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哑然无语。
“关于人类联盟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我们来谈谈之前说到的旅行问题……”望舒终于把话题从遥远的天边拉了回来,“我很认真地在编你的头发,拜托你不要乱动。”
“你根本是在玩吧?”
“我明明是想要把你打扮的漂亮点。”
望舒低头看着我,而我丝毫不让地看回去:“望舒你要不要也编一个?”
“你会编头发?”
“看也看会了。”我站起来,把望舒按到座位上,“想编个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