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目光仍旧盯在玻璃罐上,看着液体里面似乎是在沉睡的小生物。
“那只是沉睡的乌兰幼崽,它们在成熟以后会彻底变成植物,作为抚养新生幼崽的胎盘。”斯内普盯着伊凡说,“它们不是你,明白了吗?”
伊凡抬眼看着斯内普。斯内普莫名有些紧张,也许他害怕伊凡猜出来——那虽然不是伊凡,但乌兰外壳的确是伊凡骨骼中的首要成分。
男孩又回头看了玻璃罐子一眼,接着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放回到斯内普身上。
斯内普暗自放下戒备。
他撒的谎不止这一个。他曾经对邓布利多说他没法再制造一个伊凡,这当然是谎言。斯内普的炼制清单里从来没有“意外”这一项,良好的记忆力是优秀魔药大师最基本的素养。尤其是想要在一个暴躁易怒的男人监控下,偷偷摸摸地学几手那个人最痛恨的魔法而不挨揍,得早早练就过目不忘的本事。
托比亚从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如今的斯内普。
但这并不能算是托比亚的功劳,真正促使你奋进的永远是你的敌人。斯内普一直以来都优秀于绝大多数人,只能说是因为他的敌人实在不少。
他那时候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恳求黑魔王放过莉莉·伊万斯,却反而被黑魔王以此要挟,从而不得不制造了伊凡。
这只是浅尝的第一步,如果不是黑魔王败得及时,也许真的会有更多的伊凡——被黑魔王所控制的伊凡。
即使是现在,斯内普也不认为追求黑魔法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早年的他以为只有加入食死徒才能更加深入黑魔法,而忽略了黑魔王不仅仅是一个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巫师,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简而言之,黑魔王狂妄不可一世,自认为在魔法上已经达到了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得不刻意遗忘了邓布利多的存在——紧接着他又着手打造自己的团队,妄图接管整个魔法界。
斯内普脸色晦暗,他不怎么喜欢回忆往事,因为实在很难找到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包括莉莉——那个从来都没属于过他的漂亮姑娘,早在十年前就带着永不消逝的年轻笑脸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如每个夏天,没有詹姆·波特的那些暑假,莉莉对单独对斯内普一个人展开笑容的样子。
伊凡在斯内普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男孩的个头还不及他胸口。伊凡离得太近了,从斯内普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淡黄色的脑袋贴在自己的长袍前襟上——当然,还有人类那该死的触感也能告诉他这一点。
“不要——不要其他的我。”伊凡轻轻说,“可以吗,爸爸?”
斯内普的胃部收紧了一下,他恼怒地扯开男孩,然后惊愕地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他精心选择的皮肤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对比男孩表情并不深刻的面庞,有些许诡异。
“你……”斯内普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他还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就像托比亚还没变得穷困潦倒之前,讲给斯内普的麻瓜童话故事里一样——小木偶变成了真正的男孩,回到老木匠身边?
比起这件超出常识的事情所带来的震撼,伊凡的眼神更让他难以忘怀。斯内普低头俯视着男孩挂着晶莹水珠面孔,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想,也许他是觉得……这么好的材料不回收就太浪费了。
幸亏环保局不知道斯内普的想法,否则一定会给他发奖章。
伊凡盯着斯内普,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仿佛一根刺,硬是要扎破魔药教授坚硬的面具。
窗外的月轮已经升上中天,斯内普早就听见头顶的走廊响起脚步声,此刻已经归于无声的寂静。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多半已经进入了睡眠,连闹哄哄的休息室都安静了下来。
“你该睡觉了,伊凡。”斯内普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打开了办公室侧墙的一道门。里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卧室,可惜没有什么布置,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和一盏灯。
伊凡没有反驳斯内普,他顺从地走进房间,在床上坐下来,然而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斯内普。斯内普却不去看伊凡的眼睛。
斯内普向前走了一步,但随即记起伊凡已经学会换睡衣——当然他不肯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怅然。他回身走出门口,男孩还坐在床边,没有躺下。
但是斯内普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是关门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用很难听清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晚安。”紧接着魔杖抬起,房间内的那盏灯熄灭了。
门咔哒地关上,但没有锁。伊凡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
斯内普明知道伊凡不需要睡觉,他只是在逃避。
伊凡不明白什么是逃避,斯内普不会承认自己在逃避。于是地窖里没有人能戳破这个事实。
远在城堡另一头的格兰芬多塔楼宿舍里,纳威、迪安和西莫已经睡下了,鼻翼翕动,发出轻微的鼾声。
哈利借着月光爬起来,刚刚掀开帐子就碰上一堆火红鲜艳的乱糟糟的头发,紧接着一只手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叫喊。
哈利很快意识到这是罗恩。瘦高个儿的男孩穿着略短的睡衣,月光照在他的雀斑上。
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哈利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两个男孩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寝室摸了出去。
他们快速穿过休息室,喘着粗气爬出肖像洞口,脚一落地就在寂静的城堡里奔跑起来。胖夫人在他们身后不满地喊:“开学第一天!你们两个!格兰芬多的扣分记录肯定又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