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浅紧紧盯着虞深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上辨别出破绽,虞深双眸平静,任由弟弟发泄情绪。
也不知多久,虞浅慢慢收回视线,双手松了力气,他低下头,像小动物一样蜷缩着,靠在虞深肩膀上,长发遮住脸侧,肩膀微颤。
“哥,别跟他混在一起,我害怕。”虞浅很小声在他耳边说。
虞深抬起手,张开五指,手掌心贴在虞浅的后脑上,使劲儿揉了揉那一头软趴趴的发丝,“你放心,哥心里有数,哥也答应你,这次出来肯定不会走上老路,哥就跟着你,踏踏实实的赚钱过日子,等攒了钱,咱们俩搬出九堡铺,有个正儿八经的家。”
又过了很久,久到半天没听到动静,担心这兄弟俩的钟大丽拧开门看情况,虞浅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向后退了一步,放开虞深。
极致的情绪起落之后,虞浅的眼底只剩下迷茫脆弱,他似乎很久都没办法将视线对焦,怔怔凝望西窗绿枝,最后拎了外套,落寞狼狈走出窄巷。
“晚点回来,哥。”他说。
“紧张啊。”虞浅笑起来。
“嗯,毕竟是我的房子。”颜航摸了摸鼻子,“我没想过在我的世界以外,我还能有一处我自己的房子,而我干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感觉真的太微妙了。”
“矫情。”虞浅握住钥匙,“不过也能理解。”
“开门吧。”颜航屏住呼吸。“什么?”虞浅站在晚风深处,歪头看他。
“什么什么。”颜航瞥他一眼,到现在才平顺了一路跑过来的气,“我说你哥的工作我来找,我刚想起来,他们公安系统有给出狱人员提供的临时工作,用来帮助他们过度和适应社会的,可能辛苦一点,赚的钱少一点,但是应该能很快申请到,苍蝇腿也是肉,先干着呗,再慢慢找其他工作。”
颜航已经在琢磨有空联系联系马兴,看看他手里还有没有这种社会义工的申请表,帮着虞深递上去,好歹讨个工作先做着,就能解决虞浅发愁的这事儿。
面前突然凑近个影子,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扶着他的肩膀,分开两条腿,搂着他的脖子面对面跨坐在他大腿上。
“你能不能注意点社会影响。”颜航心虚看了看四处,怕虞浅掉下去,手拖着他的屁股和后腰。
“我管他们呢,就是想抱你了。”虞浅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低声一笑。
“唉。”颜航也不能把他扔下去,换了个坐姿,像平时抱着小漂亮那样抱着虞浅,只是这货的腿实在是长,只能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弯折着。
就这样老狐狸也不撒手,就黏他身上。
“好在这附近没人。”颜航叹口气,“你这姿势”
“行。”虞浅比他利索地拧开钥匙,咔吧一声,颜航都做好准备提一口气了,门没开。
“不好意思,拧反了,给反锁了。”虞浅朝他抱歉一笑。
“我靠。”颜航呼出气,“你能不能行了。”
“这回肯定行。”虞浅换了个方向,这回手一推,颜航被光束照射,眯了眯眼,再睁开,面前豁然开朗。
一处精装修交付的单人公寓呈现眼前,整个房子呈现正方形格局,坐北朝南,最南边是卧室的落地窗,从顶到脚,高层俯瞰台东市区车水马龙;客厅窗户同样朝南,只是因为格局问题,这里的窗户没有卧室那么大,而是做成个半封闭的阳台。
颜航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因为留给他的学习时间不多,所以培养出比别人厉害一些的自学和速学能力,从高中开始突击几天集中看书,就能追上别人几天的进度,也是因为这能力,颜航才能一边照顾李燕,一边考上了台东大学。
这一周他过得还算很不错,难得没人打扰,宋绘心这一季度刚发了奖金,请了年假在家休整,有足够的空闲自己照顾小漂亮和大漂亮,宋绘智自从上次被虞浅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以后,终于不再处处夹枪带棒的冲着颜航,他们俩在家里面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句话不说,见到就绕路,竟然达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李燕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效果良好,抑郁倾向已经显著减少,只要再坚持吃药,不受什么大刺激,基本能跟正常人一样了。
所以颜航很难得的,有整整一周的时间心情轻松,不用来回来去跑学校和九堡铺,中午有空就去找虞浅吃个饭,晚上没什么事的话,就跟老男人散散步,陪他走到街心花园,自己再走回来,是很有规律也很舒心的生活。
颜航同志对生活幸福的要求真不高,不忙不乱,规律平淡,一切都好。
现在才下午四点,窗外已经阴沉沉一片,乌云沉重,仿佛落在不远处的楼顶上,只等着第一道闪电撕开这道口子,将里面积蓄的雨水倾盆落下。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睡觉,颜航盯着电脑幽幽的蓝光,觉得困困乏乏。
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接通。
“嗯?”他说。
“困了啊,有气无力的。”虞浅笑笑。
“哥。”虞浅收回目光,在膝盖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倦到极致,“我不跟你夸张,如果不是有颜航撑着我,就你这段日子给我的所有打击,我撑不下去,也活不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他,我现在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唇角抽动不停,控制不了,说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
虞浅在自己脸上胡乱揉了一把,睁开眼,自嘲一笑:“我估计会死的比豁牙还难看,难看一百倍,我会跟他一样不知道烂在哪里都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