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为余哲宁遭遇车祸一事,感到极度的吃惊和难过,但与此同时,她也不太想见到他。
或者说,她不想见任何曾经的高中同学。
自从家里遭遇火灾,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把全校师生给自己募捐的钱放回到校长信箱,选择了退学并不再和任何人联系,贺屿薇就已经决定切断所有的人际关系。
不想被凝视,不想被同情。不想被鄙视,不想受欢迎,不想被注意。她只想当隐形人,当世界的围观者。
“我做不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贺屿薇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口吻说。
李诀不耐烦地想,这个黄毛丫头怎么没法交流呢?他绑架她的行为确实有点过激,但没想到,她挣扎得那么厉害,居然还直接惊动了余温钧。
李诀耐着性子说:“贺小姐如果对报酬不满意,我们可以讨论——”
“不是钱的问题,我不要钱。”她再一口拒绝,“我,我没有办法……照顾病人。我很笨……”
“哲宁少爷不是病,而是受伤。”
她只是不停地摇头,似乎直接拒绝交流。
李诀有些心浮气躁,他瞥了眼房间的真正主人,那人也看不出对面前情景是否有兴趣。而既然他不发话,眼前的这场戏似乎还是要唱下去。
李诀心一横,刚要再去威胁。旁边在玩手边的茶盅杯盖男人却抬抬手指。
李诀意会,无声地转身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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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早在高中时就隐约感觉到,那个叫余哲宁的英俊转学生是来自另外一个光鲜世界的人物。虽然他对自己的事情绝口不提,但衣着打扮和谈吐都和周遭人截然不同。
少女时代,她确实对余哲宁抱持着一股隐约的情愫。但,仅此而已。
眼前的男人被称为余哲宁的兄长,却和余哲宁的长相根本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三十岁上下,单眼皮,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常年处于权力最中心而形成的凛然气场。但又穿着一身像欧洲宫廷贵族般花哨的男士衬衫,花纹复杂浮夸,令人印象深刻。
贺屿薇牢牢记住的是,他当着她的面打开天台的门,在静止而寒冷的空气里,对方的表情不带任何捉弄、恶劣或嘲讽,她却在这种目光中恐惧到一动都不敢动。
眼前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凝视。
“不错,我和哲宁一点都不像。我的名字叫余温钧。”
贺屿薇在他出声的瞬间,吓得肩膀再一抖。这人仿佛能直接用手拨动自己大脑里的思想。
她轻声细语地说:“……对、对不起,我希望余哲宁快点好起来,可是,我没法帮你们照顾他。并不是钱的问题,您绝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去照顾他,只有我不行,所以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请放我走吧……”
“你说的对。以我家的条件,确实是不缺人来照顾哲宁。但,我现在想得到你的帮助。也希望你不要这么快地拒绝我。”
这位兄长说话没有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却也没有半点平易近人示好的意思。只是,当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似乎很难拒绝。
贺屿薇却有一万个拒绝的理由。她缩着脖子,再次固执地摇头。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决心,没有再开口,只是视线如芒刺背,仿佛在诘问她“你知道拒绝我的代价是什么”。
脱落的厨师外套被还回来,然而遗落的鞋怎么都找不到,她只能尽力把赤裸的脚掩藏在小腿后,伶仃的手腕交叠放在膝盖,身体扭来扭去。
余温钧再次开口:“伸手。”
什、什么,伸手?难道就像老式黑手党的漫画一样,一言不合,就要剁掉手指头吗?
贺屿薇却感觉不到害怕,相反,她在听到这句话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