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扯血肉饱食一场”,“跟随入京的忠仆亦难以幸免”……平淡言语暗藏惊心。到底发生了什么恶事。
她虽不愿暴露行迹,但眼看着他陷入泥淖,宗族兄弟竟然毫无察觉。自己同在京城,怎能坐视不理?
能帮手的,她愿意尽力帮一帮。
青台巷就在前方了。姜芝问起未来几日的打算,何时离京。
“再等等。”阮朝汐抬头望向头顶枝叶细幼的新种梧桐。
四处阴影憧憧。京城在她眼里褪去了如画的春日美景,露出画皮下的狰狞面目。
她并不急着进荀氏大宅的门,反倒往边上走出几步,轻声告知众人。“不瞒你们,我在林中遇到了荀三兄。他已秘密入京,似乎陷入了危及性命的大危难。”
李奕臣正在收拢辔头的动作猛然顿住。
陆适之正往车下跳,踉跄一下,差点栽了个跟头。姜芝把人扶住了。
“不能吧?”陆适之满腹怀疑,“以郎君事事未雨绸缪的缜密性子,只有他算计别人,想让他陷入危难,我倒不知何人有这个本事。”
“你们不知。”阮朝汐的眼前又出现白绡纱蒙眼、扶着树干立于桃林深处的无助身影,心里蓦然一酸。
“他的眼睛……去年遇袭时,被毒毁了。”
耳边传来惊骇的抽气声。
阮朝汐忍着酸楚继续道,“眼睛被毒毁了,不能视物,又被朝廷催逼,不得不来京城。朝中豺狼虎豹众多,群狼环伺,都要趁机撕碎了他!还有跟随他的霍大兄,徐二兄,燕三兄,也都不能幸免——”
复述的都是听来的原话,当时听得心惊,印象极为深刻,复述时几乎一字不落。但不知怎的,越往后说得越慢,渐渐地自己停住了。
“等等,”她低头思忖起来,“眼睛不能视物,又不是失了谋算之力,为何就不能回击,只能任人摆布了?霍大兄处理事务的能力出众,可以做他的眼睛,把文书念给他,还可以助他处理公文……”
"郎君身边还有燕三兄。”李奕臣也提醒,“燕三兄的身手我试过,豫州罕有敌手。我不信京城多少护卫部曲挡得住他。如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索性直接去郎君仇敌的家里,神不知鬼不觉把人一刀杀了,谁又知晓是谁干的。”
众人面面相觑。姜芝问了最后一句,“阿般,你果然没有暴露身份?”
阮朝汐肯定地道,“没有。我装聋作哑,一个字都未说。”
“那你就是个偶遇的陌路人。”姜芝向来多虑,反复思量推敲,“郎君为何对一个陌路人开口述说困境?这……听起来不大像是郎君会做的事。”
事态严重,阮朝汐不能贸然定论。
“但他确实显得与往日极不相同。或许是遭逢恶事,消磨了心性,性情大变也是可能。万一是真的——”
远处有灯光走近。他们太久未进门,荀氏的管家娘子提着灯笼上前迎接。
几人同时闭了嘴。“陆巧”搀扶起阮朝汐的手臂,阮朝汐进了门。
进门前,她最后轻声道了句,“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