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虞九一定听得懂。
虞九果然听懂了,却并不敢作答,更不敢不答,只得将头垂得更低,“是。”
天下男人莫不如此,连乔微微叹息,无心再周旋下去,向紫玉点首道:“此人对本宫不敬,将他打入暴室,杖毙了罢!”
“诺。”紫玉面无表情的应下。
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立刻上前将其按住,身后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求饶声,连乔也不理会,袅袅的走开去。
等到了远离人迹的地方,紫玉方重重朝地上啐一口,“原来也是个没担当的孬种!”
“这世上有几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连乔轻轻笑着。
连音与虞九海誓山盟,曾经说得那样好听,甚至约好一齐私奔,谁知连音刚走,这男人就心生怯意,生怕牵累自身,居然一句话也不敢说。既如此,连乔也只好成全他们,让两人到地底再做一对鬼夫妻。
紫玉想找出有力的论据驳倒这句话,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发觉终是徒劳:从来痴心女子负心汉,原来早在古时便是如此。
她只能搬出唯一的救星,“陛下总归是能托付终身的。”
连乔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辩。某种方面而言,皇帝的确是值得依靠的,至少不会有缺衣少食的风险,但是这种丰足也仅限于物质方面,至于精神上的贫瘠,也许比别处还贫瘠许多,因为皇帝只有一个,却有许多的女人一齐共享,每人所能分得的,自然也只有一小块感情的碎片而已。
幸而连乔依附这个男人也只为寻求物质上的满足,并不奢求过多,更不会像连音那样傻傻的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她的心只属于她自己,无人可以占有。
连乔做皇贵妃时比穆氏在位的时候还清闲许多,她发现许多事并不难处理,如今的后宫风平浪静,就连多出一只蚊子都可算作大事,连乔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每日她只按部就班的看看账本,余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她甚至不用像穆氏那样竭力省俭,六宫的用度自然而然便降下来了:各嫔妃的份例都是一定的,位分越高,分得的份例就越多,如今四妃皆悬,九嫔也只有寥寥几个,自然省出一大笔银钱来——连乔疑心皇帝迟迟不肯给后宫的姊妹晋位,就是为了节约这笔开销。
她现在依旧常往御书房去,因为皇帝喜欢她陪着。连乔大致可以猜到,皇帝先前频频将她召往御书房,纯粹是作为幌子,故意引穆氏这条大鱼上钩;至于现在仍想要见她,则纯粹是享受她的陪伴。
连乔自然很乐意相陪,这本是一份难得的殊荣,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皇帝用朱笔批阅奏章,连乔就在一边为他研墨;皇帝累了乏了,连乔就力道柔和的为他捏捏肩膀。日子如涓涓细流滑过,生活平淡得波澜不惊,他们俩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的阶段了。
楚源似乎也觉出宫中生活的沉默,这一日边饮着连乔带来的冰镇酸梅汁,一边就陡然提起:“如今天越来越闷热了,朕想着,不如往江南游历一番。”他望着连乔微微笑道,“朕知道,你一直很向往江南的景致。”
连乔从前约略和他提过一嘴,但也只是为了卖弄几句好诗,并非对南地的风光多么向往,她前世早就看腻了。
但皇帝难得这般盛情相邀,连乔总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因笑道:“陛下此举甚好,后宫的诸位姊妹听了想必也很高兴。”
楚源面上微窘,埋头饮了一口梅子汁,他本想和连乔两人单独出去赏景,谁想连乔二话不说就将后宫诸位都捎上了,皇帝都不知该夸奖她的贤惠,还是埋怨她不识眼色。
不管怎样,众妃得知有出宫消暑的机会,各自都是十分欢喜的,眼看已到了六月里,连树上的蝉都热得没力气叫,她们更不愿憋在宫里。
走水路比陆路更方便快捷,不过十来日功夫,御驾便已抵达杭州。
行宫虽不比宫中宽敞阔绰,但胜在风景宜人,气象清幽,连乔坐船易感晕眩,本想在行宫好好歇息几日,无奈楚源游兴颇高,定要邀她作伴,甚至不惜将女儿请来做说客——楚珮还是头一遭离宫,她又是个天性活泼的小孩子,自然比旁人更闹腾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