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犹豫要不要接这桩官司。她早就怀疑郭昭容用心不轨,可是在宫里,公道从来不是必须的,成王败寇,唯有得势的人才算正义。倘若皇帝对连婕妤并无眷顾之念,她这时候去帮连乔,不是自找苦吃么?
穆氏好言稳住那两人,自己且去后殿思量,忽见庄嬷嬷快步走来,附耳说了几句。
听闻皇帝带人去了含章殿,穆氏脸上大变,看来皇帝也决定彻查此事了。穆氏缓过劲来,因向那两人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等蹊跷,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不能得闲视之。”
有皇帝和皇贵妃两方面的施压,结果自然很容易水落石出。何况皇帝下手毫不容情,众人皆是细嫩皮肉,哪里受得了如此酷刑。郭昭容的侍女银环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一五一十的招认下来。原来郭昭容承恩心切,竟私自找杜权要了一张伪造脉象的方子,外表看来却与常人无疑。郭昭容自知难以瞒天过海,才自导自演了一出小产的戏码,企图嫁祸给连婕妤。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郭昭容的阴谋既已败露,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何况以这样恶劣的手段争宠,休说是皇帝,众妃也对她大为鄙夷——亏她还是好人家的儿女,竟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来,真是恬不知耻!
连乔命人将贵妃椅搬到廊前,舒舒服服的坐在院里晒太阳,眼看着怡元殿值守的那些侍卫灰溜溜散去,心里的惬意就不用提了。
紫玉端着一个朱漆托盘过来,上头一边是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另一边则是蜜饯果子——因为连乔怕苦,更怕中药那难闻的气味,不得不找些东西垫垫。
其实连乔也是变相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自从显怀之后,紫玉和绿珠二人便盯她盯得格外紧,轻易不许她大吃大嚼,说若是吃得过多,到时候孩子太大便生不下来。
其实连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这副身子生来就不容易发胖,既是上天的厚爱,当然要好好利用才行。无奈紫玉等人站在统一战线上,又设法说服了小厨房的何云娘,连乔双拳难敌四手,只好算了。
紫玉看着她将汤药饮下,这才递了一颗色香味俱全的渍海棠果子给她,又说道:“郭氏犯下滔天大罪,陛下已将她废为庶人,赶去冷宫。听说朝中的郭大人恐怕祸及本家,还特意上疏请罪呢!”
连乔轻嗤一声,“他还算谨小慎微。”
其实楚源在外一向是贤明的君主,孰是孰非分得清楚,绝不会因嫔妃的罪过问及母家,反过来却不好说——但凡一个有野心有智慧的皇帝,都不会让自己陷入温柔乡的罗网,要不怎说女人如衣服呢?
郭家虽是为了撇清,但估计这番做派也是白费。郭昭容的蠢行不单限于后宫争宠,更是玩弄了楚源那颗渴望子嗣的紧迫之心,以皇帝的小心眼,就算明着不见怪,以后也绝不会再重用郭家了。
紫玉深以为然的点头,因说道:“婢子听杨大人悄悄说起,郭庶人内里的底子都败坏了,听说那日她来给娘娘祝寿之前,已经灌服了大量的红花和牛膝,这才显出小产的症象。如今她身子犹如败絮,又去了暗无天日的冷宫,以后日子不定怎么难熬呢!”
连乔听着也有些诧异,原来郭氏卧床不起不是假装,而是真的下不来床,这更令她肯定背后另有推手:郭氏再傻,也不见得要把自己也赔进去,究竟是谁设下这样的死局?是不是孙柔青?
连乔正想问问,杨涟还有没有发现旁的蹊跷,就见顺安两眼发黑的从殿中走出来,一手还按着自己的肚子——他一个小太监当然不可能怀孕,可是那里头比孕妇踢踏得还厉害呢!
紫玉倒了杯热水给他,笑道:“今日可好些不曾?”
顺安无力的点了点头,“好多了,但隔一两个时辰还是得去一次。”
要知道,他吃下那些巴豆的当日,去往茅坑的次数就没间断过呢!
连乔瞧着他这副模样也觉得滑稽,但嘲笑别人始终是不厚道的事,她只能勉强撇下嘴角道:“辛苦你了,本宫也是没办法。”
顺安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像个受到表扬的大孩子,双目亮晶晶的:“为娘娘效劳是应该的,奴才不觉得辛苦。”
连乔让他去里间榻上躺下,嘱咐人好生照应,这才重新出来,望着空空荡荡的殿阁,殿外开阔的大道——她让人将铜门大敞着,为的就是有人经过时,能够一眼瞧见。
紫玉情知她惦记着皇帝,勉力劝道:“陛下才处置了郭庶人,还得忙朝中的事,恐怕赶不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