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嘲讽的牵起唇角,“你莫非信不过他?”
“怎么会?”连音立刻反驳,垂下头低低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像是安慰连乔,也像是安慰自己。
“那好,你先回含春殿收拾些必要的东西,戌时三刻即赶往御花园西南角的八角亭中,那里自会有本宫的人接应。”连乔不欲与她废话,快刀斩乱麻的吩咐下去。
连音答应着,喏喏退出。
待送走这位难缠的客人,紫玉回来时就惊疑不定的问道:“婢子瞧着连美人脸上还挺高兴的,娘娘您莫非答应她了?”
“我是答应她了。”连乔有气无力的道。照连音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若不答允,连乔就别想有清净日子:她要是狠一狠心,大可以将这位亲妹妹暗中治死,但,连乔到底下不去手,何况这女人腹里还有个孩子。
“有娘娘的令牌,要出宫是不难办,只是一旦东窗事发,陛下那里该如何交代呢?”紫玉一脸愁容的道。
连乔疲倦不言,她虽然是楚源亲封的皇贵妃,也不代表处处都要循规蹈矩,遵照楚源的心意去做:她骨子里本就是顽劣的,这次的事,也许可算作对皇权的一次小小反抗。
至于事发之后会有何后果,连乔还来不及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托辞便是。当然,若皇帝根本不记得连音这号人物,事情就更容易了。
是夜星光稀薄,连音悄悄坐上连乔安排的马车,怀里揣着一千两用以谋生的银票——一部分是她自己攒下的,一部分则是连乔额外的馈赠——悄悄的出了宫,从此之后,她与这四堵红墙再无瓜葛。
连乔帮她完成这样一件勇敢的壮举,自己也觉心神不定,仿佛下一刻皇帝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质问她为何背叛。
幸好,连音乘坐的马车顺顺当当过了城门的监察,并未被扣押,也未出现任何纰漏,连乔那颗躁动的心方才渐渐安定下来。
那之后她也一直命人留意宫外的动向,外头越是风平浪静,连音的处境就越安全,而连乔也无须担心后顾之忧。
但这世上并非样样事都尽如人意,才不过第三日,紫玉就嗫喏不安的进来回禀,“宫外布置的人来报,连美人的马车不慎驶入西郊的护城河中,连人带马都已经溺毙了。”
连乔不禁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再救不回了?”
紫玉摇头,并道:“还不止,听闻那具浮尸已被好事之人送去县衙,想必不日就能查到身份。”
亦即是说,就算连乔及时派人毁尸灭迹,在那之前,皇帝已可能先得知连音私逃的消息。她忽然说不出心里是何感觉,是该感慨造化弄人,还是惋惜自己终于犯了一回蠢?
“那么陛下……”紫玉咬着嘴唇,手里紧握着的一块手绢都拧成抹布了。
这件事实在不容易对付过去,就算连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皇帝真发起火来,要罚要废都是轻的。
她忽然有些头疼,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娘娘……”紫玉到底是担心她。
“本宫会处理好的。”连乔勉强朝她绽开一个微笑,仿佛是极轻而易举的事。她心里当然是拿不准的,这次的事毕竟是她错在先,她只能用一双儿女来赌,赌皇帝会不会因一线怜惜而放过她。
等确确实实见到皇帝的面,连乔就猜出他已经知道了大半。做皇帝的人都有股天生的威严,而楚源生气的时候,周身笼罩的低气压更是叫人喘不过气来。
连乔毫无预兆的挤出一脸笑,“陛下您来了。”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笑得这样贱,大概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会放低姿态。
楚源踱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形将灯影结结实实挡住,从连乔这个角度望过去,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黝黯,几乎分辨不清楚源脸上的表情。
“你为何要私放连氏出宫?身为皇贵妃,带头违反宫规就是你的做派吗?”皇帝的声音其实很有磁性,但此刻听来只觉冷冷,仿佛从心里积了一滩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