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下去吧。”君妃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宫,却见天权身子微晃,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倚岚池边。
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夜明珠的光芒从帷帐的缝隙中爬进来,意识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天权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青色帷帐和月白色流苏,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下意识地唤道:“母妃。”
“你醒了?”直到君妃清冷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天权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漱玉宫,他出生并且生活过十三年的地方。
左手下意识地抚在小腹处,天权心下一片惶然。母妃是拜月教的前任圣女,医术天下无双,自己昏倒在她面前,孩子的事她一定知道了。
“母妃,不要。”明知道君妃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更改,天权还是本能的护住身体退向床角,徒劳的紧紧蜷缩着身子。
“雪魄,四殿下醒了,把药端进来。”根本没有看天权一眼,君妃冷冷吩咐道。
天权闻言只觉浑身冰冷,大惊之下,赤脚跳下床来,扑到君妃面前双膝跪下,道:“母妃,不要,我求求您,不要。”
“你是在求我么?喵喵。”君妃摇头浅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只着里衣赤足散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却浑然不觉的小儿子。
喵喵?!天权一怔,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母妃如此亲昵地唤他小名了。迟疑片刻,他缓缓道:“如果我求您,您会让我留下他吗?”
“你确定你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君妃神色冷沉,幽深眸子里的光彩微微闪动,锐利如剑的目光凌厉地凝视着天权毫无血色的脸。
“是的,母妃。”天权抬头坦然地迎向君妃的注视,目光清明如水,不复初时的惊慌失措。
“你凭什么要他?”君妃突然狠拍桌案,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刚才替天权诊脉的时候她就发现他脉象沉滞、胎息不稳,明显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导致血脉不畅、气血两亏,若不仔细加以调养,恐有落胎之险。
“我知道。”天权安静地把头埋在君妃腿上,声音细如游丝,语气却很坚定:“可我还是想留下他。”
先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在玄字营众人尚未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朔州之乱,随后不顾伤势未愈奉文帝旨意在十日内将叛将苏锦程押送回京受审。筑胎初期的身体经过这番奔波劳碌早已是疲惫不堪、虚弱至极,孩子能平安待到现在已经算得是命大了。
“你知道就好。”君妃轻挑秀眉,冰泉般寒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眼底却有隐隐的关怀之意。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天权本来还想说的话,君妃扬声道:“进来吧。”
“药有些凉了,奴婢刚才又热了一遍。”君妃的贴身侍女雪魄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天权赤脚跪在地上伏在君妃怀中,身上仅着单薄的里衣,不由吃惊道:“娘娘,这是——”这么冷的天,四殿下现在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样折腾。
陷入沉默的母子二人均是一愣,回过神来的君妃立即伸手扶起天权,只觉他掌心冰冷,竟是在轻微颤抖,不禁心中隐隐作痛。
扶天权回床上躺下,帮他把枕头垫高,让身子斜靠在床头,君妃又把被子掖好才转身接过雪魄手中的药碗,柔声道:“喵喵乖,来,把药喝了,然后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天权本能地向后退缩,伸手想拂开君妃的手,直至闻到淡淡的药香,太过熟悉的味道才让他停止了动作。
居然,居然是安胎药!?天权一下子愣住了,直直地看着君妃不语,眼中写满了疑惑,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母妃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放弃这个孩子的打算?
“怎么不喝,怕药太苦吗?”见到天权躲避的动作,君妃浅浅笑道:“都快要当爹爹的人了,也不怕被宝宝笑话。”
“母妃……”天权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的母妃居然会用他哄昭阳时的语气来和他说话,而且神情那么温柔,这让天权有种仿佛置身梦境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