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霂尘摩挲着那枚仙鹤印鉴,垂眼而笑,笑意莫名不知何意。几息后,她摇头无声低笑,将印鉴重新装回荷包中,看着只是脱去外衫的中衣上点点血迹和沾着药膏的伤口,闭眼轻叹,“琼师父做事,当真是粗枝大叶。也幸而禾儿也是个粗枝大叶的。”陆霂尘起身后拿出药箱和一套衣物转身进了一旁的屏风后。听竹苑。姜禾拎着一坛酒晃荡着进了听竹苑的月洞门,看着坐在石桌旁捡拾草药的禹琼,微垂的眼睫轻颤间迷蒙。酒坛被放在桌上,姜禾趴在酒坛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无奈又无语看向自己的禹琼,口中喃喃,“琼叔叔。你说,是不是所有皇权脚下都如此风波诡谲,步步惊心?”“这是我的酒。小丫头,你喝了多少?”禹琼看着借着酒意撒疯的姜禾眉头紧皱,手中的竹匾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拎起姜禾的后领抖了抖。姜禾眉头挑起伸出手指乐呵呵的比了个三。“三……三坛。……不过琼叔叔这酒不好喝,有些微苦。你知道吗……嗝……我喝过撷芳斋的酒,甜甜的,像是蜜糖似的,好喝极了……可惜……陆姐姐和爹爹不让我喝。”禹琼抱胸看着重新倒回石桌,抱着酒坛比划的姜禾,眉头越皱越紧,满脸不耐烦。“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烦人啊……兄长到底是怎么管教的,娇滴滴的……”姜禾好似听到了这句吐槽,她随之而来打了个瞌睡,滑睡在石桌上,右手抱着酒坛,自顾自地嘀咕。“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醒醒。”禹琼听到姜禾的这句嘀咕,伸手去推着姜禾,“小丫头……”禹琼的话语被姜禾随之而来的嘀咕声音打断,只见她眼泪滑落,落在石桌上,晕出不同的水痕。“京都好可怕。若是有一天,我身边之人因我而尸骨无存,我犹如浮萍该如何自处?我不想的……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更不愿将来一卷草席慌忙扔去林间山野,我还有太多的事,还有至亲至爱的人……我该怎么办?”“哎……”禹琼沉沉叹息,他的表情凝重。“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会算计了。根本与兄长和霂丫头口中的就不像是一个人。罢了……等你酒醒后,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禹琼起身后再度沉声叹息,他伸手招了招门外路过的侍女。待侍女走近后吩咐,“将你们县主送回她的院子。”“是。”侍女抱扶住姜禾后,转身出了月洞门。禹琼看了良久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酒坛,负手轻叹一声转身走进了正屋。“真是的……全然不像是兄长。这皇室的血脉真的是……不容小觑啊。”翌日上午巳时。官道上奔驰着一匹骏马,马上之人的鹅黄色衣角随风飘动,仿若莲叶,不一会儿骏马与马上之人便瞧不见身影。慈光寺。抬眼看着这方匾额,姜禾拍了拍马背后抬步进了寺庙。那被留在庙外的骏马看了一眼已经进了庙中的人影,踢踏着四蹄后晃悠到旁边树林中去了。姜禾站在正殿中仰头看着垂目悲悯众生的金佛,袖下手指紧紧攥成拳。随后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姜禾转身看去,双手合十而拜。“弘智大师。”“姜施主。”弘智大师也双手合十而拜,他的眉目如这殿中金佛一般,安宁而悲悯。“可否清大师移步,我有些事想要劳烦大师。”姜禾看了眼殿外走进的百姓众人,看向弘智大师询问。“请。”弘智大师伸手相邀,率先步出大殿,姜禾紧随其后。侧院中的菩提树下,姜禾仰目看了眼头顶几乎笼括半个院子的菩提树,眼中有些许悠远的怀念,她目光平静和缓地看向弘智大师。“大师既然六年前一眼见我,能深知我的来历,应该也知我今日所来是为何。”“姜施主,老衲六年前就与施主说过了,你的缘分在你自己手中,旁人干涉不得。无论施主何时前来,老衲的回答依旧不变。”“大师还是如此神机妙算。只不过我今日来还有一个问题。”姜禾微微侧身,避开弘智大师看透世间一切的双眼,迟疑片刻后方才问出。“大师,若有朝一日,镜中花水中月不可改变时,该如何逆转?”弘智大师顺着姜禾目光看向远方的菩提树树冠,声音里带着超脱时间的悲悯和安宁。“其实姜施主心中早已有了决定。之所以有今日这一遭,只不过是施主心中在寻求一个认可。只因为老衲六年前看得出,故而施主便将老衲当做了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