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霍斯尉就已经走了,径直向司沛南走了过去。越到中午人走得越多,司沛南额上覆了一层薄汗,没有卫生纸,随便用手揩了一把。后面几排的椅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往后看了一眼,回家吃饭的人固然多,可法律咨询摊位面前的人可不见少。司沛南累得腰有点疼,撑着凳子蹭了个位置,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讲演。台上早就换了人,司沛南其实知道,虽说他在收凳子,但他也一直在听霍斯尉讲演,所以他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现在换的人是检察院的,来的时候跟佘琛一个车,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但是举手投足间比之霍斯尉还是差了几分。正想着呢,一瓶拧开了的水被递到了面前,司沛南接了过来,转过头正准备说“谢谢”,就对上霍斯尉那一双噙着笑的眼睛。后者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一瓶水,喝了半截,还剩半截。水已经接了过来,那声“谢谢”在嗓子眼里囫囵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吐了出来:“谢谢。”霍斯尉没答话,这一排的椅子都被司沛南收完了,前一排有人刚走,霍斯尉把凳子直接揽了过来,往司沛南身边一放,自然又娴熟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从口袋里摸了良久,摸出来一包烟,还是上回从司沛南那儿顺来的硬富山春居,窸窸窣窣一阵鼓捣,从里面掏出来一根烟,往嘴里那么一叼。司沛南余光瞥见了他手里的烟,迟疑了一瞬定睛看了一眼,霍斯尉直接递给他一根烟,眯着眼睛叼着烟,活像五年前的纨绔子弟。他分明叼着烟,说话却一清二楚:“要不要烟?”他问司沛南。司沛南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他手里的烟:“硬富山春居?”“硬富山春居。”霍斯尉重复了一遍,又道:“你的。”司沛南也想起来是上次他在他那儿给顺来的烟,皱了皱眉:“还没抽完?”“苏烟抽狠了,一天能抽一包。”霍斯尉定定地看向他:“硬富山春居,想你想得厉害了,我只抽一根。”他坦荡又直率,将烟盒剥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烟盒,大拇指挑着那烟盒纸盖,锡箔纸下只剩下一根不剩,最后一根被霍斯尉叼在了嘴里,可见他刚刚问司沛南要不要烟这句话是在诓他。司沛南不傻,看了一眼空荡荡地烟盒,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谎言:“那我要烟呢?”“这根就给你了。”霍斯尉指了指嘴里那根。司沛南一口气被噎在喉间。霍斯尉早就点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掸了掸烟灰直直地看着远处,不知道看的是哪儿,他说:“我算着日子想你,如果没有那么想你我就不抽烟,如果想的心肝儿肺疼我就抽一根,一根不能再多了,抽多了你给我留的念想就一点儿都没了。”司沛南侧过头,不看霍斯尉,却抿了抿唇,没有打断他。他又说:“你看巧不巧,只剩最后一根烟了,我偏偏又想你想的要死要活,今儿个就让我碰上你了。司沛南,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这辈子逃不过我。我从刚刚在上面说话我就一直看着你,我看你什么时候愿意看我一眼,可你分明愿意看我一眼,你偏不看,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我偏不信!”说到最后,霍斯尉竟然已经有些哽咽,司沛南更是紧抿着唇看着别处连霍斯尉都不看一眼。“嗤——”霍斯尉说到这种地步,司沛南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嗤笑一声,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司沛南右手紧攥着矿泉水瓶的瓶盖,大拇指和食指指腹通红,他一声不吭,两个人视线不一却默契地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司沛南站起了身,也没跟霍斯尉知会一声朝着摊位的方向拔腿就走,霍斯尉也不看司沛南一眼,狠狠地又灌了一口水,活像是灌酒。中午是吃食堂,难得服务中心还开设了食堂,检察院和司法局活动完得早,司沛南和霍斯尉已经带着人过去吃饭了。霍斯尉看了几眼司沛南,后者离他几米远,他却仍然能看见他眼角微红的余韵。司沛南打完了饭率先找了桌子坐了下来,这边的食堂边上都是四人坐,中间是长椅长桌,能坐得下七八个人。司沛南往哪儿一坐,后面检察院的就跟在身后准备过去,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霍斯尉直接长腿往里一跨,坐了进去,手里的餐盘倒是稳稳当当,一粒米都没洒。司沛南没看他,那脚步声和身上带着的草木香像隽永留存在他身上了,他有时候心想,霍斯尉百年之后,是不是连骨灰他都能一眼认出来,所以他知道对面是霍斯尉,他偏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