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了现行,一家人都看着好笑,一阵乐。霍斯尉低着头跟老爷子说话,大概是说今天早点回家云云,霍老爷子今天心情好,大手一挥就放他去了。临走前霍斯尉看了一眼霍雯,还是叮嘱了一句:“带着爷爷早点回去。”霍雯眼里带着笑,“我知道,你出去注意安全。”霍斯尉看了他姐几眼,转过身出了致美斋。“呼——”长吁了一口气,今天的应酬往来让他疲倦不已。刚走出大门霍斯尉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重新覆上脸的是不加掩饰的躁郁与不耐烦。今天压了一天的火气在他坐上邵景轩的车时尽数放开,“我操他妈的——”霍斯尉没刻意压低声音,这句骂声因此在这个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格外的清晰而有力。他提前找邵景轩要了车,他的车是老爷子的,今天多半是父亲开车带着爷爷回去。他不想回去,因此借了邵景轩的车。一辆破越野,国产车,军绿色的漆上面盖了一层薄灰,霍斯尉扯着嘴角笑了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哽咽着透出几段零碎的声音,他在说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但这就是霍斯尉他此时此刻的现状。他低着头伏在车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他企图将那些自己看到的与自己揣测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可是一旦他触碰到这些事情,他就头疼欲裂。霍斯尉在封闭的车里闷的慌,抖着手去解开了西装扣子,将衣服扔在了副驾驶上,看着副驾驶上的衣服,霍斯尉就好像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他的头还是很疼,这是他撒癔症的前兆,他的嘴角泛起苦笑,可他控制不了,或者说越克制,爆发地越狠。他生来就不是性情温良的人,处于长时间情绪随意临界爆发的人一旦忍耐下一次的爆发只会愈演愈烈。霍斯尉深谙其中的道理,拜托了那些人他终于得以清净。霍斯尉不再勉强自己,吐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座椅,半躺在驾驶位上,把旁边的窗户打开了一半,而外面时不时传来一阵低骂声,仿佛是与霍斯尉刚刚的骂声的相呼应,霍斯尉没想那么多,手枕在脑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没有用。地下停车场过一阵就亮起一阵灯,闪得人眼花缭乱,让他眉头紧锁。以及车的鸣笛和引擎声,让愈加烦躁,在狭窄的空间里绷紧了自己的腿。手肘一动,正撞上不小心从口袋露出的手机,他的手肘被撞得生疼。于是他把怒火撒在手机上,狠狠地按着关机键,一瞬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荒唐地将手机用力掷出窗外,带着一股子狠劲与决断。可窗户是关着的,邵景轩特地装的防弹玻璃。手机与玻璃窗均发出一声巨响,手机顺着窗沿往下坠落,安静地伏在西装边角耷拉着的那块地方。霍斯尉凝眸看着手机,车里没有灯,或许他看的不是手机,而是那处黑暗。他紧紧盯着手机,倏然间又收回了目光。熟稔地将那包没拆封的利群从身旁拿了过来,没有拆,而是直接用打火机燎了边角,从焦黑的纸壳角里抽出里面的烟支,用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利群的劲儿大,极烈。甫一入嘴,霍斯尉就被呛得闷咳了一声,微蹙了眉头,但烈烟,他如数家珍,利群,他一根接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不想事情了,就着烟,烦闷地松开自己的领带。平时解开极其轻巧的领带,今天却死活始终解不开,而今天宴会上的人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在他脑海里播放,从门口迎宾的服务生到致辞的爷爷,再到脸色阴鸷的周行、沉默寡言的祁思敏、招待宾客如鱼得水的霍雯……沈君竹,霍斯尉把这每一张脸都看得仔细分明,直到那位带着翡翠耳环的夫人一扫而过。霍斯尉扯了扯领带,脸上一片阴霾。霍斯尉的脑海里的画面依然停留在她的耳环上,那对耳环他曾经见过。这是上面衬着翡翠的是点翠,工艺极其难得,制法极其残忍,更重要的是,这对耳环他曾经见过。是什么时候见过的?霍斯尉在脑海里翻寻记忆,可心头覆上的躁郁感过于浓烈,他脑海里的走马观花灯一帧一帧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喉结被领带紧扯住的感觉也越来越深。接着,应和着那些画面的是邵景轩如雷贯耳般的话,在他耳边炸裂,沈君竹与他父亲侧身而立,笔直如松。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和佟雕珠去了地下拍卖场,佟雕珠拍下的是一对耳环与一条项链,而现在这对耳环不知道几经波折,戴到了这位贵夫人的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