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忧静了静,问:“吵到你了?”全祺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只是他怎么会被剑……那些灰衣人带走?”“剑罚弟子履行职责,不必多虑,”闻忧走过来,拿起那杯水喝了,顿了顿,“罪有应得。”全祺眼睁睁看着自己剩下的一杯水就这么被喝了:“没礼貌。”闻忧目光微变,抓住他的手。全祺在手指相触刹那察觉到了什么,表情凝固。认了,怎么能不让苍青山的花朵,楚国七八点钟的太阳喝茶?这种天纵奇才……“你手烫伤了。”闻忧平铺直叙。“你是日月境?七八岁?”天下唯有七尊在日月境。闻忧抿唇,半晌:“没有。”果然,再探查时,稚子已经是浩然境。虽然也算是惊才绝艳,但昔日闻忧和全祺都曾在更早的年纪突破,不算惊世骇俗。待闻忧取出药给他涂上,扎上布条,忽而开口:“你为何用刀?”如果不是因为用刀,也许更早就能想到。不会有人和他有一般眼睛。此时,刚刚吵闹的窗外已经安静了下来。全祺拉上窗:“长剑易折。”“什么?”如果全祺知道他是闻忧,就会知道这句话是在问他要一个名单。东明及其属下已进剑罚殿。虽然不知全祺为何会分魂,但是听说他那日用百年前的钱币买馒头,想来是诸多风雨之后无奈改用了刀。闻忧要一个名单,剑罚弟子不日就会出苍青剑行九州。可惜,全祺并不知道,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多说:“过去太久,记不清了。”闻忧沉默了少许时候,才说:“你要去剑罚殿看看吗?”“可以?”全祺颇为怀疑。那里除了剑罚弟子和教主,连南梦都不得进入。闻忧点头,取出一块令牌。“哪来的?”全祺认出来这是闻忧的令牌,见如亲临。“……”闻忧思忖了一会儿:“偷的。”全祺无言。拿着“偷来的”令牌,全祺披着兜头黑袍,进了剑罚殿。到了关押东明的地方,领他来的弟子退了下去。全祺没有立刻进去。几百年前关于这个世界的种种记忆复苏,他和东明的积怨,不只是因为和闻忧分立两派。当年他还是苍青山位居首位的全祺护法,十几年来在苍青积威颇重。而东明不过是刚刚拜入苍青的一个弟子。全祺修为一日千里,很受老教主赏识,否则不会任由他和少教主闻忧对立。因此,在剑罚殿初开之时,他就是第一任殿主,掌刑罚上至护法下至外门弟子之权,有弹劾少教主之责。苍青山人人惧他如恶鬼,甚至唯有南梦称得上真心喊他一声师兄,全祺心里清楚。当时内门弟子东明某日在苍青山失手杀了同门犯下大忌,按理应当重罚废武之后逐出苍青。然而东明修为高强,拒不领罚,认为在魔教应当以实力为尊,对错并不重要,既然剑罚殿弟子制服不了他,他便无罪。受师弟们求助,全祺去捉了人。东明犹且不服。全祺问了旁人,确认他实是失手,那弟子也有求死之意,破例只罚东明三十二鞭。这件事让东明心生恨意。后来升为护法,他立刻就投向了闻忧,处处给全祺和南梦找不痛快。再后来,全祺又一次从轻处罚一个对老教主出言不逊的弟子,被东明捅到了老教主那里。当日闻忧出苍青平叛乱,远在千里。南梦应原家相邀身在金陵。唯有东明在老教主那里出言挑唆,令老教主以为全祺心有反骨,震怒之下碎了全祺初习剑那块巨石,当着苍青山千万弟子,斥责他心比天高,数了他数项莫须有罪状,去除他剑罚殿主之职,待罪之身。全祺彼时才刚开始做任务不久,桀骜不驯,为苍青平乱数十载,更难以忍受如此折辱,拔剑废去苍青武学,放下狂言纵使他去修习其他剑法,也是天下剑道之首。就此下了山。没想到当时没报复东明,这次回来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对方却突然进了剑罚殿。思绪回笼,全祺走了进去。隔着不远就听到东明在牢中折磨里意识不清的辱骂,全祺站定在外面,半晌,蹲下身看着东明。依稀之间,东明透着血水看到牢外一个人,身形颀长,恰如他少年时见到的那人。那时他心中不服,又自负修为,却被那人制服,扔进了剑罚殿,生生三十二鞭饱受屈辱。从那日开始,东明心中就埋下了怨恨,一定要为当初之事报仇。可是即使废去修为离开苍青,那人依然独步天下。“我原以为你死了,天谴都能苟活,真是命大,”东明感觉到对方是星辰境,咬牙切齿道:“等我出去,一定将此事昭告天下。一个星辰境的全祺,想必有不少人乐意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