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宁早知丈夫绝无二志,只是听别人夸奖他,仍不自禁地欢喜。李冲察言观色,不慌不忙地笑道:“我待纨纨一片真心,就如同将军待你一样。”完颜宁心道,你这厮奸狡刁滑,如何能与端方君子相提并论,只是顾忌帷屏后的纨纨,并没说出口,只笑了一笑。李冲也回以一笑,二人都沉默下来。
“宁姐姐。”屏后忽然传出一缕娇细的少女声音,“让我来问他。”原来纨纨听二人默默无言,以为他们谈僵了,着急之下再顾不得避忌。李冲大喜,扭着身子挣扎绳索捆缚,低声呼喊纨纨。纨纨从帷屏后低头走到他身前,轻叹道:“李相公,你先答我一问。”李冲喜道:“你问!便有一千问、一万问也只管问!”纨纨侧首不去看他,低声道:“你方才说,长主散布流言是舍己为人,这是为什么?”李冲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怔,很快笑道:“天乙星的事本应该是宫廷秘密,这下百姓们全知道了,她在民间声望越高,就越难嫁给中郎将。”纨纨听到这一句,才知她为搭救自己竟牺牲至此,登时泪湿双目,回首望着完颜宁,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完颜宁和言安慰道:“别听他胡说,这人的话如何能信?”走上前替她擦去脸上泪水。
纨纨握着完颜宁的手潸然片刻,转身道:“多蒙李相公抬爱,只是我已决意终身陪伴姐姐了。”李冲急道:“那怎么成?!你一日不出嫁,皇帝就要打你的主意!”完颜宁自然不会坐视纨纨孤独终老,只是此情却无需在此刻分说,便淡淡道:“纨纨的终身,自有她叔父婶母操心。倒是我想问问李相公,仆散将军与你有一段血海深仇,你如何能娶仇人之女?”李冲早知她有此一问,沉声道:“是我父祖误交匪寇在先,平定叛乱本是宣抚使职责所在,仆散将军没有错。”完颜宁听这话道理清明,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新婚丈夫不畏险阻拜告岳母之事,试探道:“那么有朝一日,你能以儿婿身份去祭拜仆散将军,向他三拜九叩、磕头行礼,生辰死忌、寒食重阳,四时祭奠不休么?”李冲呆了一呆,目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纨纨已瞧见,决然道:“李相公不必为难,我早对你说清楚了,从今后,你我不必再见。”说罢转身向屏后奔去。李冲大急,极力挣扎,却如何挣得开这重重捆缚,纨纨本已跑到帷边,侧首以余光瞧见他惶急疯狂之态,又停下脚步,只是背对着李冲,始终没有回过头,颤声道:“冲哥,我先是爹爹的女儿,然后才是我自己,你……你忘了我吧。”说罢,掩面呜咽而去。
完颜宁冷眼旁观,却觉李冲不肯答应祭祀叩拜仆散安贞反倒足见诚恳,他要满口应承也不难,无非不愿再欺骗纨纨,看来之前改过迁善之语并非虚言。此人精韧智滑,尤擅各种鸡鸣狗盗的存活之策,战乱之中当可护得纨纨周全,只是纨纨对父亲敬若神明,李冲若不能诚敬亲孝,终究与他难谐白首。
她兀自思量,李冲却已平静下来,微皱着眉头,也在极力思索。不到片刻,他眼中忽然一亮,两道精光扫向完颜宁,却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倏然笑道:“中郎将节义端方,他的夫人当不会幸灾乐祸的。”完颜宁不上当,微笑道:“对表妹夫自不会幸灾乐祸,对贼人落井下石又有何妨?”李冲自知难在她面前逞弄口齿,笑道:“罢了,我实说了吧,长主,我想求你一封手书荐信。”他话不说全,眼中精光闪动,显是存了斗智之意,完颜宁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淡淡道:“忠孝军人人精锐,你的骑射技艺不过关,拿着谁的亲笔信去都没用。”李冲五体投地,若非全身被缚,定要拍案附掌,顿足大笑道:“好厉害的长主,李某服了!若论弓马刀枪上的本事,我自然远逊中郎将,可我之所长,正是他之所短,长主以为如何?”完颜宁笑道:“你要取信于纨纨,又要安身立命向济国公府提亲,也不该打他的主意,你从前害得他还不够么?”
李冲脸都不红一下,气定神闲地道:“正因从前多有得罪,才更要将功补过。中郎将卫州一战劳苦功高,却只封了个花里胡哨的虚衔,论官职依旧只是个总领,此中情由,长主自然知道。我这一去,可谓互利两便,还求长主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2021年12月30日登录评论后台,意外地发现书友shing在12月24日留下的长评。因为某些原因,精彩的评论没有通过系统审核,被直接删除了,以致我30日通过后台才看到。
作为作者,能收到这样精彩的长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同时也很遗憾其他书友无法看到,寻了一圈站内通讯无果,因此在这里大喊一声:“书友shing您好,非常感谢您的阅读和评论。我希望能给您的评论加精,也希望有更多的书友能看到您的精彩解读,冒昧地问下能否稍作编辑,再次发表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