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竹顺着楼梯到达二楼,下意识看向文雄的房间。二楼没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隐约照出房间门的轮廓。这扇门,已经关了10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可是,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她又忍不住回想。赵曜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室内瞬间大亮。文竹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往楼下走。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楼,一楼留了灯,文竹一眼就看见了李凤英紧闭着的房间门。身后的人不紧不慢跟着,他马上也要离开。她即将一个人,守着这栋老旧的房屋,守完这一岁。她从未有过这样的除夕,她太需要有人陪她了。但是,没有谁有义务为了她的需要而陪伴她,她要习惯以后的每一个除夕都是一个人度过。既然要习惯,就从此刻开始。目光瞥见了墙根放着的那堆烟花,文竹道,“你把那些带回去跟夏天他们一起玩吧。”赵曜顺着她的手指,看着那个红色的塑料袋。“不要。”他拒绝得干脆,“我的包呢?”他的包在楼上。“我去拿。”文竹转身要走,赵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走了。”文竹抬头,盯着他的脸,等着他的下文。“我第一次一个人过除夕,有点害怕。”赵曜脸不红心不跳。文竹眨了眨眼。怎么回事?这个人为什么抢我台词?赵曜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笑意更甚,声音造作道,“要不姐姐你陪我一起守岁吧?”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文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拒绝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他将脸凑近些,“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文竹调整呼吸,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声音如染了寒霜,“我没有。”脸颊上有些湿润温热的感觉。文竹还未想明白那是什么,另一种冰凉的触感柔软地贴上了脸颊。冰凉的,是赵曜的指腹。他轻轻拭去文竹的眼泪,柔声细语:“我耍赖,我今天就想住这。”文竹噙在眼眶里的泪瞬再次跌落。赵曜将人揽进怀中,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挺爱哭的。”文竹抬起头,胡乱抹了把眼泪,“今天是个例外。”“嗯,我知道。”赵曜摸了摸她的头发。文竹躲开他的手,“别乱摸。说了都摸油了。”赵曜低头着紧紧搂住自己人,吐槽道,“小气。我都给你抱了。”文竹逃也似地挣开怀抱,耳尖上染着浅浅的红。-根据文竹的安排,赵曜今晚睡文雄房间。赵曜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但文竹忍不住提醒了一嘴。“我爸去世挺久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跟你换。”赵曜自然是无所谓的,更何况文雄也不是在这间房间去世。但当文竹拿出粉色的蕾丝四件套时,他的表情变得很有趣。不介意逝者住过的房间,倒是介意粉色的四件套。这让文竹觉得是个找回面子的好机会,毕竟今天她持续不断地在丢脸。“怎么?不能当小公举?”她憋着一脸坏笑,很得意。“你说呢?”赵曜没眼看面前的东西,靠在床边的柜子上将手机开机。这事绝对不能让夏天知道。他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赵曜的手机发出了电量不足10的提醒。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柜面上,望向文竹的方向。她正弯腰背对着赵曜铺床单,黑色大衣紧绷,后背曲线玲珑。文竹手下动作不停,嘴巴不依不饶,“其实你长得挺小姑娘的,这个四件套很适合你。”身后悄无声息。在她回头时,一个宽阔的怀抱挡住了她的视线。文竹吓得惊了一跳,情绪尚未平复,头顶响起的声音让她停止了不着调的玩笑。那个声音说的是:“要不要我证明一下?”虽然他和阮以安同岁,但文竹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将他单纯视作小孩。或者说,即使是阮以安,也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小屁孩。不再是那个,会拉着自己的手,“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小孩。“别靠那么近,”文竹用手肘推开赵曜,语气沉了沉,“你再这么说话就立刻滚回自己家。”听她这语气,明显在发火的边缘。赵曜收了玩心,乖顺地站在床尾。文竹睇他一眼。那人一脸受气包的表情。文竹尊老爱幼的优良品质又开始泛滥,软了语气,“这是我以前用的。干净的。”又补充,“其他素一点的是我奶奶以前用的,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要那个。”“哦。”轻描淡写的回应,但只言片语里带着万般委屈与无奈。文竹走近他身边,脚尖平移,轻轻踢了他一脚,“别装!”“呀!”赵曜双眸含笑,冷冽嗓音里染着喜悦,“被发现了。”文竹因为职业的原因,也算见识过不少俊男美女,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赵曜的笑容。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大抵如此。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乖,委屈你含泪当一晚上小公举。”赵曜笑意更甚,轻挑眼脚,“学我?”“不行吗?”文竹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慌张地想把手撤回。赵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贴着她的掌心,主动将头往前蹭了蹭,“没事,我不介意你把我头发摸油。”文竹手腕一圈隐隐在发烫,心尖也跟着轻颤。若换做旁人,她应该迅速抽出手,反手扇出一巴掌。但面对赵曜,她就像最刚硬的铁拳遇到了一团棉花,除了陷进去,别无选择。赵曜此刻笑眼盈盈的神情被文竹解读为志得意满。她手上微微用力,扯了一把赵曜的头发。赵曜吃痛,松开了文竹的手腕。“你真下得去手。”赵曜揉着头皮控诉。“自己把床铺了,我去找下毛巾和牙刷。”文竹出了房间,满脸堆着得胜的笑容。在她身后,赵曜笑意更甚,望着文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转过头,看着床上那一堆粉色的物什,面无表情抖开了被套。:()开在心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