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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交接季节,外头风吹得呼啸作响,秦昼回家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他进门便一声不响地双膝触地,俯身跪在了他父亲面前磕了个头:“爸,我知道错了。”
作为秦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叛逆儿子,秦昼最了解他这个大男子主义又好面子的利己主义者父亲,他嫌弃自己的儿子是个疯子,便能狠心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好几年不闻不问,秦衍车祸断了腿,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儿子未来的生活,而是问他在外有没有私生子可以培养。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才又想起来自己那个小儿子,于是又将压力施加到秦昼身上,有一个太精明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事,前世秦昼和他斗了那么多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最后沈缘音讯全无,秦昼那阵心气儿散了,才终于妥协。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为沈缘低头,这件事不丢人,传到外面别人也只会说秦二少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就算真的把脸丢尽了叫同辈儿笑话,朝这个曾经对他不管不顾的男人磕这个头,但能用秦家的资源叫沈缘得到最好的治疗,那也算值了。
秦父刻意地晾了他一会儿,把杯子里的浓茶喝完才轻哼一声,语气间有些阴阳怪气:“怎么?没钱了知道回来了?”
秦昼低头“嗯”了一声,道:“我错了。”
秦父又是一声冷哼“我早就告诉过你,离了秦家你什么也做不了,哪个没翅膀的鸟能单飞?你在外头搞生意想和家里作对,哪回成功了?一次都没有吧?”
“外头没人会当你的伯乐,你能力再优秀,他们都得看你爹的眼色,没有谁跟精神病做生意。”
秦昼紧了紧手指:“爸,我已经好了。”
“你最好是!”秦父重重搁下杯子,下巴一抬朝二楼南边的房间示意了一下:“去,到你妈面前跪着说说你这些年都做错过什么事,不吃一吃身上的苦不长记性,跪到明天早上,我叫人看着你。”
秦昼应了一声站起来,又上前去给他的父亲斟了杯茶,低声道:“那我去跟我妈聊聊天儿,明早叫徐姨做我的饭,我跟您一块儿吃,别生气了,爸。”
二楼处的雕画栏杆之内,秦衍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手里面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少年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脖子上挂着一只金色奖牌,这虽然只是一张抓拍,画面里的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也不妨秦衍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他的隽秀容貌。
“真漂亮。”秦衍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管家道:“怪不得秦昼愿意回来了。”
秦衍是秦家自幼便规训成的合格继承人,他自小到大眼界都高,在同辈儿里的成绩往往能达到另一个纬度,叫他夸一声别人,哪怕是夸赞一声简单的相貌,都难如登天。
管家不理解:“就因为这个人,二少闹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就随便低头?这不是他的脾气。”
秦衍沉默片刻,只道:“小昼怕是真遇到什么难事了。”
他这个弟弟的脾气向来是有目共睹,年轻人总是一腔热血沸腾,勇往直前地只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秦昼想要生活想要自由,他想脱离秦家的牢笼,挣脱身上的枷锁,于是三番两次地与家里对抗。
可终究是难事到眼前了,那一腔热血也终究凉透成了妥协,若非是在外头遇见了凭一己之力解决不了的事,他又怎么会突然低头?
叫秦昼低头下跪认错,比创造一个奇迹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