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猛地发昏,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也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一般,脚下发软。在摔落在地上之前,有人在她臂上重重一拽。茶花臂上霎时被那手掌掐得生疼,死死按住心口发悸之处。好不容易缓过那阵心惊,她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才慢慢看清楚一抹绣着五爪龙纹的袖口。她心头微骇,忙缩回手臂连退几步。这回将身侧之人彻底看个清楚。三年不见,赵时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仿佛毫无变化,又仿佛处处都透着陌生。他微翘的唇角也减轻了年轻时几分风流肆意,反倒像是岁月沉淀下的一份温润。哪怕在看见茶花的那刹那,他亦是神情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也再没有像从前那样,喜怒随性。茶花看到他时固然心头震惊,可一想到方才宫人的话,犹觉头晕目眩,思绪凝固。“臣女给陛下请安……我、我哥哥他……”她几乎手足无措,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赵时隽朝她脸上瞥了一眼,拨弄着掌心的佛珠,嗓音温醇。“昨夜贤妃与朕提及了这件事情。宣宁侯涉案的事情自有官员会调查清楚,今早上你哥哥已经被放回府中。”他语气温缓道:“是以岑夫人不必忧心,宣宁侯若没有过错,朕身为一国之君自会纠察冤情,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与三年前不同。他为了得到她,不惜用陈茶彦来叫她屈服。而如今,无需她开口,他却秉持着公道及时处置了这件事情,俨然有国君风仪。他若真有什么歪心邪念,如今身在帝位,恐怕更容易威胁茶花。但他没有……那种截然不同的滋味,让茶花心中恍若百感交集。她几乎都反应不过来,待发觉自己盯着他那张面庞久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直视了圣颜。她忙收敛了目光,轻轻垂落下眼眸。一旁冯二焦却道:“陛下,她已经被卫国公府休了,如今寄住于京中澄念庵中。”男人恍若诧异的嗓音徐徐传入茶花的耳廓。“是吗?”他拨弄佛珠的举止顿了顿,缓缓道:“既是旧人,那便还叫你一声茶花……”“你该不会介意吧?”茶花攥紧汗透的掌心,心中只忧心哥哥劫后余生是否完好无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她轻摇了摇头。他如今是天下之主,想叫她什么,自然是他的权力。茶花要出宫去找哥哥。好在这位天子果真与从前截然不同,连拦都不曾拦过。她匆匆去了后,赵时隽才抬脚跨进了宫殿。他朝着以往惯是会去的西殿坐下。冯二焦便会意地将四周帐幔放下,连同窗子也遮掩住。随即便在一道白幕布后点上蜡烛。那白布上便显出了一道纤柔的身影。女子从发髻、钗环,乃至衣裙轮廓细节都眼熟极了。她将一个柔婉女子的举止表演的惟妙惟肖,或是喝茶,或是低头看书,又或是抬手轻抚过鬓角……待结束之后,乔瓶儿颇是沾沾自喜地打后头出来。也亏得她机敏。先前看皮影戏时,便联想到了这个法子。后来她便寻了借口效仿着茶花当天的言行举止,用这法子表演给这位天子看。果不其然,男人再没有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过她了。且也比从前来得更加勤快。端是为了看她在那白布后将茶花日常都做了些什么,一点一点复刻还原出来。哪怕只是对方温柔恬静地坐在桌旁,手捧着一本经书就是半日,他都好似看得百般不厌。这也让乔瓶儿每次模仿之后都很有成就感。若下回发觉了那宣宁侯妹妹有了什么新的小动作,她更是如获至宝般,忙不迭记下来,等着回去给圣上一个惊喜,换取他的奖赏。可今日却又好似不同于以往。赵时隽看完后,抿了口酽茶,却垂眸语气不可捉摸道:“将这些东西都撤了。”“架子也都不必留。”话音落下,便有宫人立马上前去将那块布撕烂,随即将那木架子踩断抬出了殿中。乔瓶儿傻眼了。“那……那茶花……”赵时隽将手中的茶盏清脆地落在桌面,打断了她的话。“往后也都不需要了。”丢下这话便起身往处理政务的承德殿去。乔瓶儿顿时一脸惶恐地拉住冯二焦问:“圣上该不会看到茶花服帖的模样,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她的兴趣了吧?”倘若他对茶花失去了兴趣,那乔瓶儿不就丧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赚钱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