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面始终有人盯梢,许多地方都难以启齿。即便是茶花到了哥哥的跟前,她吃的东西用的物件却还是由门外那个婆子亲手负责。婆子卑躬屈膝,自是一脸笑容,恭敬客套,“我家主子吩咐过了,姑娘身子前段时日生病虚弱,一切日常的东西都要由老奴亲自负责。”“譬如这衣裳不能穿粗布的,不然会磨伤姑娘娇嫩的皮肤。又譬如入口的菜肴不能吃不新鲜的,今个儿夜里的菜谱上就必须要有鱼肉也有羹汤。”话是奉承的,可这幅将茶花完全当做是他赵时隽所有物的态度,却令人齿冷。茶花不愿哥哥在自己与赵时隽当下的关系上关注太多,只低声对婆子道:“我与哥哥都饿了,你还在这里说,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填饱肚子……”婆子见她冷不丁地开口,愣了愣,随即抬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用的力气极大,那黝黑的脸都红了一片,继而笑露出齿来,诚惶诚恐道:“老奴该死,姑娘能有胃口就再好不过,老奴这就去做。”说罢,便出了门去,叫来仆人往那简陋空荡的厨房里一顿添置和忙碌。屋里霎时又变得静悄悄下来。那婆子离开后,茶花反而更是无法直视陈茶彦的目光。“茶花……”“哥哥,咱们先……不提这个。”茶花手中帕子拧地几乎都要变形。陈茶彦瞥见了,隐忍地攥起拳。茶花却很快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提起了裴倾玉。“裴大人先前帮了我与哥哥很多,这回被砸伤了头,却不知当下是如何了……”“你放心吧,我已经见过了他,他额上破了些皮,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里都是赵时隽的耳目,他想再吐露更多的事情也不方便。陈茶彦只能收敛了话题,转而询问:“只是方才那婆子说你前段时日生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茶花摇了摇头,风轻云淡道:“无碍的,只是寻常的伤风罢了。”那会儿她自己其实也病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就在赵时隽怀里。他连身上的寝袍都不曾换下,便那般衣不解带地将她抱在膝上,捏着她的下巴喂了足足一碗的苦涩汤药。现如今想起那滋味,小姑娘都仍想颦眉。到了夜里,二人再不好继续说话。陈茶彦送茶花回屋休息,那婆子便又煞风景地站了出来,将陈茶彦挡在门外。“陈公子与茶花姑娘虽是亲生兄妹,但也该有男女之别,您一个壮年男子,还往自己妹妹的闺房里钻,这不合适……”茶花一整日都不便与陈茶彦开口,到了这会儿心下自然也感到焦急,面上不显,口中却朝那婆子道:“是我有话想要与我哥哥说也不行吗?”婆子当即转身软口相劝,“姑娘想要与自己哥哥说话在白日里说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晚上确实有诸多不便……”她说罢便开始哭诉自己一家六口全指望她一个人养活,诸多诸多不易,如何如何艰难,让茶花体谅。这般难缠的婆子,显然也是赵时隽手底下专程找来的老油条。茶花拿她没办法,陈茶彦拢着眉心,却缓声道:“茶花,你今晚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说起来,你自幼便长于京城,却连京城的热闹都还没有看过吧?明日哥哥带你去街上好好逛逛。”茶花听得哥哥这份安抚,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心里的话搁回肚子,等着明日再说。她轻轻地答了个“好”字,“哥哥也要好好休息。”兄妹二人这才分开,各自回房去歇下。待门阖上之后,那婆子便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子底下,想要探听些什么动静。岂料里面的灯却很快就灭了。屋里一片漆黑,也毫无端倪,婆子只好揣着手臂亲自守着门口阖眼睡去。第二日陈茶彦便带茶花上了街去。京都的热闹与云舜那种小地方又截然不同。那婆子与仆人几乎是全程都跟着,直到兄妹二人走得有些疲累,寻了间茶楼包厢坐下。茶花不许婆子进屋,婆子便继续守在门外。将门合起来后,陈茶彦才一边给茶花倒茶,一边问她:“还记得你幼时落下的病吗?”茶花点头。陈茶彦这时才缓缓切入正题,“在你回来之前,赵玄士给了我一副药。”严格来说,是赵玄士的徒弟。陈茶彦虽没联系到对方,但能联系上对方这个徒弟也已经极不易了。昔日他曾偶然用自己的一大笔积蓄帮助赵玄士度过难关,赵玄士曾承诺他,一定会治好茶花。之后物是人非,整个宣宁侯府都已经不在,时隔近两年重新联络起来,属实是件颇为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