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店要筹备的事情很多,比如食材。好的食材,能够决定菜的品质。但毕竟不比后世,餐饮行业有完整的供货链,整个市场处于供大于求,一个电话就能让人把食材送上门。计划经济时期,即使富裕些的京城,物资依旧不是很充裕。有的店铺会有一个菜单,菜单贴在墙上,或门口,上面写着,今天有黄河大鲤鱼,花椒鸡,回锅肉提供。而这个单子,每天可能都会换,餐馆卖什么,厨师做什么菜,取决于老板今天弄到了什么食材。也是因此,大多数开饭店的人,都多多少少有点供货渠道,比如有个在肉联厂上班的小姨子,有个在屠宰场工作的二叔食材的重要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饭店的生意好坏。在计划经济时代,如果一个饭店菜单能有两行还多,有鱼有肉,那可以说已经打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行,生意不会差,慕名而来的客人会源源不断。如果饭店能长期稳定地供应肉菜,那么这个饭店很快就能脱颖而出。供货对陈泽几人来说不是大问题。凭借几人在东城的人脉,弄点肉和菜还是很简单。当然,如果后期生意火爆,消耗太多,到时候就要另想办法了。可能要专门派人定期下乡收菜,收猪。北兵马司胡同。北兵马司,明朝属昭回靖恭坊,称北城兵马司。明朝内城设有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司,负责地面治安捕盗。北城兵马司在此胡同,故名北城兵马司胡同。清朝时属镶黄旗,在乾隆时称兵马司胡同,到宣统时又称北兵马司。到了六五年整顿地名时改称交道口南六条。中间还改了一次名,避讳就不说了。直到今年,也就是1979年,名字再次改回了北兵马司。北兵马司胡同在清朝时,是东三省总督赵尔巽的官邸所在,没错,就是那个大清覆灭导火索,保路运动刽子手,功过难判,最终被辛亥党人推上断头台的赵尔丰的哥哥。赵尔丰是成都总督,而赵尔巽不仅是东三省总督,还是张作霖的亲家,也是老张的人生中最大的贵人。这是小张晚年接受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我爸爸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一个人可怕的,他就怕赵尔巽,赵尔巽能训他。因为当年他能起来,就是赵尔巽提拔的。”由此可见。不过,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如今北兵马司胡同已经不再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建国后作为交通部驻地,此外还住着大多普通百姓。“曹双在家吗?”李肖提着两斤肥肉,进了一个大院儿。大院住的人相对还不算多,院子里还有几棵树,夏天绿树成荫。树下面有一个妇女在洗衣服,看到李肖这个进来,抬了抬头。“是李肖啊,你这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恁客气!”女人是曹双的姐姐,看样子跟李肖很熟络。“姐,你也在啊!”“哎呦,这不是星期天,回来看看他死没死,顺便帮他洗洗衣服。”“你说说,都二十三四的人啦,整天憋在家里不出门,这么大个人,连个衣服也不洗,我要是不帮他洗,他能穿一年!”当年吃完散伙饭,兄弟几个对以前跟着他们的弟兄都没有亏待,尤其是受了伤,留下残疾的几个,给了散伙钱,而且这些年一直有照顾。愿意工作的,如雨水胡同的刘墉,黑芝麻胡同的董伟,还有前圆恩寺的周灿,都被安排到废品站,做比较清闲一点活。曹双心里过不去,好面子,死活不愿去,王小海就把当时手里的五个工作名额分给了他大姐一个,作为补偿,而后又给了两百块钱。这还不算,每年过年,中秋,端午,三个节日,或是李肖,或是王小海,有时候李云有空了也会来,一年三次,一次不差,送的东西倒不是多贵,或是几斤肉,或是一些月饼,粽子,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用得着的东西。这么多年下来,曹琴对李肖几人也算是很熟悉了。曹琴很热情地起身给李肖倒水,“李肖,你先坐!我帮你叫他!”“不用姐,我自己进去找他。”“那行,渴了这边有水啊!”“哎,我知道了姐。”李肖转身进了屋子,两间大房,跟他家小时候一样的格局。曹双的父母走的早,两个姐姐对他倒是都很照顾,要不当初也不会把工作名额主动分给他大姐。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能看出,明显是刚打扫不久的,许多水渍都没干。掀开一个蓝黑色小布帘,隐隐有一股发馊的汗臭味传来。李肖看着光着膀子,躺在凉席上,如牲口一样酣睡的汉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有时候总会觉得生活不如意,看着一个个曾经不如自己的人,渐渐骑在自己头上,心中不是滋味。,!想要上进,想要活得更好,想要更加不择手段。但在看到曾经跟着自己的兄弟,前途灰暗,二十三四岁了还娶不到媳妇,孤身一人蜗居在老房子里发臭,顿时心中又是另一般滋味。突然,仿佛有些理解大哥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这些老弟兄这么照顾。当初年少意气风发的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其他几伙人都没这么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因为,他们一直在往前走,而有的人却停留在少年,如果把这些人落下,那么他们的初心也就落下了。就像是儿时三人走在一起时的承诺,互相帮助,不被欺负。他们也不能让跟着他们奋斗的兄弟掉队。不说让大家大富大贵,只要也要有衣有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怎么还不起来?不看看都几点啦!还睡!李肖来找你啦!”就在李肖发呆的时候,曹琴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己弟弟还在床上睡觉,把客人晾在一边,一巴掌脆响打在曹双的背上。吧唧一声!将呼呼大睡的曹双打醒。“赶紧起来,李肖来找你啦!”曹琴见弟弟醒来,转身离开,将房间交给两人。“哥,你咋来了?”曹双见果然是李肖,翻身起床,拿起脚边的汗衫儿套在身上。“没事来看看你!”“怎么,最近没找工作?我听说前一阵子二哥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工作,怎么不干了?”曹双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麻木与悲伤:“干了半个月,人家不要我,嫌我是个瘸子,干活不利索。”李肖没有再问,显然,知道曹双一定是受到别人排挤,嘲笑了,但这种事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别人笑话,就去当别人一顿。这年头就是这样,傻子,瘸子,瞎子,走在街上,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这是常态,你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打一顿,根本打不过来的。“泽哥,回来了,你知道吗?”李肖转移话题。“嗯,听人说了。”曹双点点头,显然还是和以前兄弟有联系的,并不是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大哥和我们几个准备开个饭店,就在东安门儿那边,正经生意,需要几个兄弟帮忙端端菜,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自家兄弟,活不累,也比较轻松,没人说闲话,你去不去?”饭店开业肯定需要人的,看场子倒是其次,主要是现在政策问题,雇员七个人以下包括七个人叫个体户,七个人以上则是剥削。最典型的例子,瓜子大王年广久。1981年9月,年广久因生意兴隆开始雇工,最初是雇了4个帮手,而到1984年,年广久雇佣的工人已经达到103人,加上他儿子开的分店,雇工达140多人。年广久也从一个卖瓜子的小商贩,成了名声在外的百万富翁了。然后年广久就成了靶子,也成了试探界限的又一个牺牲品,这时候已经是八四年,雇工问题已经被拿到台面上反复讨论过的。最后还是出了问题。陈泽作为知晓结果之人,自然要避开这个雷。因此,兄弟几个考虑了一下,谨慎一些,最好用自家人,自家兄弟,信得过,少一些麻烦。“怎么样?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去,方源、周灿他们几个到时候都会过去。”“自家兄弟,肯定不会亏待。”李肖继续劝导,他是真不想曹双在这么混下去,大好青春就这么几年,如果现在还继续掉队的话,可能以后就只能一个人勉强活着,孤独终老了。而且还会成为家人的累赘。“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年你对我们家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工钱不算什么,就算是不给,我曹双也绝对不会说二话。”“就是我这腿,客人要是看见了我怕耽误大哥饭店的生意,万一客人们都不来了”曹双说着说着有些语塞,这些年他受过太多白眼,他曾经也是个暴脾气,刚开始还会与人争吵,跟人打架,可渐渐就沉默了。瘸子,就是瘸子,他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堵不住别人的嘴。他甚至连邻居嘲笑他,朝他扔石头的小孩子都追不上。“这你不用担心,咱们自己的店,谁来吃饭咱自己说得算。”“没人笑话你们。”开饭店虽说要以和为贵,但尊重是相互的,如果对方想要闹事,李肖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好看。可能刚开始会有人口不择言,但李肖有自信,能不影响生意的前提下,给一帮身有残疾的弟兄营造一个好的工作环境。可以开开心心,不被人嘲笑。这时候,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曹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替曹双答应了,明天就让他去找你们。”“李肖给你介绍工作,你还不去,你在家能干啥?赖在家里干什么?!睡觉?!”“好不容易有个工作,这年头外面找个工作有多难你不知道?之前小海给你介绍工作,你这不愿意了,那个不顺心了,现在这多好的工作!你还不干?你想干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多大的人啦,你自己不知道?”“你不赶紧找个正经工作,娶个媳妇,结个婚,你想让你姐我养你到什么时候?”“养你到七老八十?”“爹娘在的时候,就跟你说不让你打架不让你打架,你不听,结果倒好,年轻轻腿弄断了,成了瘸子,你要是下半辈子就这么下去,我该怎么下去跟爹娘交代”曹琴以前没少听弟弟提起李肖,陈泽几人,知道他们几个是有本事的,几个孩子年轻的时候就能弄成一个鸽子市,长大以后肯定有出息。她自己没本事,也就这样了,唯一工作还是靠弟弟的腿换回来的,丈夫也是普通人,勉强养家,她帮不了太多,不能照顾弟弟一辈子,只能空闲了帮弟弟洗洗衣服,偶尔来看看,多的也干不了,毕竟自己家里还有公公婆婆,老人孩子一大家。在她看来弟弟要想以后日过得去,还得靠自己,还得靠李肖这几个弟弟以前朋友帮衬提携。因此,曹琴不愿让弟弟错过这个机会,决心今天就算是死活也要把这件事定下来。“你说这个干嘛?怎么又提咱爹咱妈?”曹双见姐姐旧事重提,脸上不耐烦,他很讨厌大姐跟他提这件事。“我不提,你就听了?你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前些日子让你去给爹娘上个供你都不愿意去,你在这么在家待下去,人就废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曹双被姐姐说得不耐,连口答应。“那这可说定了!”曹琴见弟弟答应,心中大石放下,姐弟三个,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你去了一定要好好干,别再一不顺心就跑回来,工作哪有不吃苦的,你好好干”“我知道了。”“李肖,他要是不听话,你就往死里打。”“你看着他说得,他要是跑回来,你可千万别让他走,吊着他打,也要把他打服了。”“工钱什么给不给都行,管他一顿饭,饿不死就行,只要别让他再在家呆着。”:()1960:南锣鼓巷街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