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一切都向好的进行,通往各个村子的土路换成了石子路,考虑到伊水的气候,即使是石子路也能用好多年,沙其鸣也算是完成了又一桩心事。场里的员工越来越多,数字来到了五千,这两年伊水已经不再向上面要知青指标了,但现在形势反过来了,全国四五千万待业青年,不是你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城市拼命地往下面塞人。一开年,鹿原林场及几个附属林场总员工人数就来到了五千两百人,房子还是要继续建,为了方便员工们工作,林场专门开通了通往工作地点的班车。人参的种植很成功,距离75年第一批种植的人参已经过去两年半了,达到了人参收获的年份。而销售不是问题。早在松茸成功创汇的时候,之后人参就被列入了清单行列,可以说,只要种出来就不愁卖。当然,价格方面肯定是不如上了年份的野山参的,小日子也不是傻子,这些年也试图压过价格,想垄断大陆刚发展起来的山货市场,不过被林场这边顶回去。日元是外汇,美元是外汇,韩元也是外汇,卖谁都是买,东北的山货在东南亚已经有了一定名声,现在是卖方市场,自然不能被卡脖子。到了年底,鹿原林场木材收益首次突破100万,而林下经济创造了230万的贸易额,惊艳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再次注意到了这个会下金蛋的鸡,林场如今不但自产自销,还动员伊水其他地区,通过市里的支持,将其他地区的作物收过来,统一出售。当然鹿原林场人工培育的作物也在其中占有很大比例,这才是真正的可持续发展,能够提振地方经济发展的地方。到了年底,1974年计划的新建十栋楼,足够2000人居住的计划也已经完成,但放在1977年的现在来看,这个三年计划还是保守。沙其鸣准备在次年再建造五栋容纳1000人居住的房子,以满足不断增长的林场员工。但陈泽却制止了他,因为陈泽知道,知青下乡这场时代运动就要结束了,马上将要迎来改革开放。后续不会有知青再下乡,甚至会有大批知青陆续返乡,别看现在房子供不应求,但如果继续建造房子,后面可能都会成为无人居住的鬼楼,造成极大的浪费。不如把钱投在渔业上面。没错,年底,各种喜讯传来,但渔业养殖方面依旧没有丝毫进展,林场为此聘请专家,购买各种鱼苗,改造水源前前后后花了不下35万,几乎都打了水漂。张会计都快骂娘了,说有这钱还不如给他养猪但陈泽知道,伊水的自然条件确实是非常的优秀,即使是放在生态原始的东北也是数一数二,之所以没有成功,陈泽认为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场里有些人对陈泽这些年在养鱼上投这么多钱多有议论,但陈泽还是坚持说服场长继续投资。成功的果实需要时间和金钱去浇灌。1978年,开年,路还是继续修,通往各个村子的路是个大工程,很多偏僻的村子地势复杂,距离主干道遥远,修路的性价比极低,甚至不如将之全部搬迁出来,就像是后世的扶贫。权责方面讲,这不属于鹿原林场的职责,林场出钱修这些路,对林场没有很大好处,但因为沙其鸣同时在市里面有兼职,从个人责任和林场未来发展角度考虑,这项工作还是在继续推行。不过,很显然,这是个长期工程,陈泽和沙其鸣任期内肯定是看不到了。五月份,本年度第二批山货成功出口,单笔贸易额达到100万,算是带着周围其他兄弟单位一起发财。六月份,陈泽从魔都回来,带了一批物资,刚一到场里却被人围在办公室骂了一顿,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风声,说场里今年不再修房子,是因为他向场长建议的,许多没有拿到房子的工人一家老小来场里闹事,将陈泽堵在办公室。还有人提及陈泽违规为黄磊一家分房子的事情。但陈泽什么都没有解释,任由他们骂累了,被厂保卫科赶走。十一月份,徽省凤阳小岗村18位农民签下“生死状”,将村内土地分开承包,开创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河,拉开了私有制大时代的帷幕。十二月份,酝酿已久的大包干,终于在十一三中会议上首次以官方形式正式通过,保守的省份还在观望,而开放的几省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东三省在这个时代是富裕,先进地象征,自然不甘人后。陈泽和沙其鸣准备搞一件大事,那就是在走之前将场里的部分参田承包给场里的员工,将这部分既定的利润,提前分给员工以防万一。但最终还未开始进行,就被各级领导给叫停了。不仅沙其鸣的几个叔叔将之叫过去劝导,陈泽这边也接到远在首都的电话,劝他不要激进,大局未定,还须在继续观望,出头鸟不好当。,!两人最终作罢。1978年,12月27日。这不是一个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沙其鸣要走了,和大家开了最后一场会议,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没有后世某青天大老爷离任,万人空巷,扶老携幼迎相送,只有一些听闻消息又恰巧住在林场的几十个工人,从家里走了出来,将沙其鸣送到了林场门口的沥青马路上。沙其鸣和夫人孩子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没错,如今不仅是军车,越野车,就连轿车也可以正常在林场与市区两地通行。车里两个孩子刚来时一个还没上小学,一个在襁褓,现在大的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女孩也上小学了,面对离开居住五六年的林场,面对相处五六年的朋友,面对这漫山遍野的虫鸣鸟叫,两个孩子有些无所适从。黑色轿车后面是一辆绿皮军用卡车,绿布裹着,看着挺神秘,但陈泽知道,里面最值钱的就是那个他送的,让大庆家具厂亲手打造的真皮沙发。这几年大庆家具厂一直和林场也保持有合作,厂长李瀚海甚至想着以后把家具像林场的山货一样卖到国外去,不过听说这两年因为某些原因,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具厂都快保不住了。林间晚风落叶,黑色笔直的公路。沙其鸣和陈泽穿着黑色腻子大衣,两人身材都很高大,一个一米八几,一个一米九要多,在送行的人群中鹤立鸡群。沙其鸣先是和送行的员工们道别,而后又在说笑中和场里各个领导管理层告别,最终来到黑色轿车旁边的时候,就只剩下他和陈泽。“什么时候上任,时间定下来了吗?”“嗯,年后就上任,先带去市里看望刘叔叔,然后转到申阳跟母亲过个年。”“嗯。”简单地几句嘘寒问暖,两人再次相顾无言。该说的话几天前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此时已经没有好说的了,好好告个别吧!陈泽主动帮沙其鸣打开车门,“天色不早了,到市里还要一个多钟头,走吧。”沙其鸣这个沉稳冷面的男人,酝酿半天也同样没有说出什么感人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嗯,走了,后会有期!”晚风下,陈泽露出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同样回了一句,“后会有期!”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前程似锦,不忘初心!”已经坐进车里的沙其鸣听到这句话,抬头望向车窗外,严肃的脸上同样露出难得的和煦笑容,摆了摆手,告别,“不忘初心,前程似锦!”随后,又跟坐在后座的儿女说,“鹏鹏,圆圆,跟陈叔叔再见。”两个小家伙听到父亲的话,很礼貌地对着车窗外地陈泽摆手,异口同声地说道:“陈叔叔再见!”“陈叔叔再见!”陈泽望着公路上远去的黑色轿车,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冬天的远山之间,直到不见踪影。沙其鸣的走的第二个月,辛辛苦苦培育五六年的鱼种终于成功迎来了收获,一次大丰收,全场上下都吃到了自家林场养的鱼。鱼肉的香味飘荡在家家户户上空。虽然只卖了不到三万元,比之木材人参松茸不值一提,但总归是看到了回报。大家对陈泽的议论也少了一些。1979年,三月,陈泽做完了自己该做的,卸任了代理场长,并且辞去了副场长的职位,将大权交接给了一位京城来的27岁的年轻人。1979年,五月,返乡的风终于刮到了春暖的花开的伊水,关于京城方面解决方案的六项提议,渐渐开始在伊水流传开来。时间短暂倒回1978年。1978年9月,芸南景洪农场教师、沪上知青丁惠民等人给邓写了一封公开联名信,历数了芸南广大知青的困惑、烦恼以及对生活的绝望,希望能回到自己的家乡。1978年11月16日,丁惠民给邓写了第二封公开联名信,信上签名的知青逾万。其后,芸南七个农场的三万多知青参加了罢工,使工作瘫痪,生产停顿。1978年12月7日,芸南知青再次向华、中央、邓写了第三封请愿信,同时,成立了农场知青北上请愿筹备组,组织北上请愿团。1978年12月9日,知青发布了北上宣言,同日开始大罢工。罢工席卷了全省。1978年12月16日,请愿团从芸南景洪出发,次年2月27日抵达京城。1979年1月23日,京城召开紧急会议。会由余副总主持,会议很快通过了针对请愿闹事问题提出的六项解决方案。一、把农场办成农工联合企业,适当提高工资,把知青稳定在农场。二、参照以往办理病退困退的规定商调回城,由知青部门负责办理。三、城镇职工退职退休后,可以由其子女顶替。四、从农场参军的知青,退伍后可以回父母所在地安置工作。五、城市招工时,允许到农场商调本市下乡知青。六、魔都郊区到农场的青年,可以允许回原籍社队。,!自此,知青返乡已成定局。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做,有些规则总要有些人来打破。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激进,某些特殊因素不考虑,仅从1973年的某项文件报告就能看出:占知青群体仅百分之一的芸南。1973年(没错是73年,不是75年以后)惩治行动中就查出,整个兵团吊打知青1034起,受害知青1894,两人死亡,侮辱女知青的干部286人,受害女知青430人。这还只是1973年时的调查报告,更大规模的知青下乡是在1975年之后开始的,后来的知青是否有遭遇同样的事情,从结果上来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过,两相对比,伊水的知青生活就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尤其是七五年之后来的知青,不但没吃过前人砍树的苦,还享受到了后人乘凉的福,过得甚至不比在家乡的时候差。拿的工资比家乡工厂多,吃得比家乡好,工作还比家里面轻松。但是,就像陈泽预测的那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当可以返乡的消息传回来后,不少人还是要抛弃现在的生活与工作,决意返乡。想要返乡就要从六项中寻找方法,而现实是,无论是什么方法,最终都绕不开地方领导的同意。所有法治最终都成了人治。其他地方的知青为了返乡,想尽办法,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想办法有关系,(可以看一下《天浴》)。而伊水的知青里面,因为有陈泽这个前林场话事人,因此都找到了陈泽。然而,让陈泽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到他的,竟然是:()1960:南锣鼓巷街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