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oga从凳子上站起来,俯下身子去观察他的脸色,轻声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童叶?”林岸动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涌上混乱的记忆,他似乎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很快眉角一抽,止住了动作。“不要乱动,”童叶连忙伸手垫在他后脑下面,扶着他慢慢躺好,“医生说你过量饮酒导致了出血性胃炎,需要住院观察两天……胃痛是吗?要不要打一针止痛剂?”林岸额上浮起冷汗来,渐渐咬住了后槽牙。“我去叫医生!”童叶如临大敌,慌里慌张地要跑出去叫人,还没走出一步,突然被抓住了手腕。“……没事,”林岸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不要紧,忍一会儿就好了……”“……先喝点水吧,你嘴唇有点干。”童叶担忧地说。他在床头的小柜子上用保温杯给林岸倒了杯水,从牛奶盒上拆下来一只吸管放到水杯里,升起床头,将水杯端在林岸嘴边,“温水,少喝一点点。”林岸看了他一眼,低头啜了一下吸管。刚才童叶转身的时候露出了后颈上补丁一样的隔离贴,林岸太阳穴突突的跳,宿醉带来的头痛和酒醒后的懊恼飓风一样席卷了他不甚清晰的大脑。他沉吟了一下,声音仍然沙哑,却坚持开口道:“昨晚……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童叶给他调整了一下枕头,又摸了一下他手边放着的热水袋,点点头。“谢谢你。”林岸说。童叶又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医生说你的胃受不了这种折腾了,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好不好?”这话普通朋友也说得,何况童叶见过他如此惨状。可是林岸已经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现下这关心的话从童叶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林岸点头,说了声“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医生说按时吃药,平时饮食上多注意一些,应该就不会复发了。”林岸又说了一声“好”。空气一时有些沉默,临床大爷的国骂适时穿插了进来,有种独角戏演到黔驴技穷的悲愤。林岸就在这种尴尬又嘈杂的情况下突然开了口,他说:“昨天晚上,对不起。”童叶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林岸说的对不起不是指把血吐在了他手上或者耽误了他的一夜好眠,他向童叶道歉,意味着他认为那件事是错误的,不该发生的,应当被弥补的。童叶仿佛被蛰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心。他整个人像一只鹌鹑,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将自己缩成足够小的一团,就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林岸见他这个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但童叶很快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他看着林岸,脸色很白,但称得上是平静,他说:“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昨晚喝醉了,不是有意那样对你的,”林岸难得的有些齿拙,“我说这些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我明白,”童叶说,“你是把我当成嘉憶了。”林岸怔了一下。“我跟他有点像吧,”童叶甚至笑了一下,他低着头,将膝盖上的手掌握起来,又张开,“你喝醉了,光又很暗,而且你很想念他,所以一时没有分清。”“童叶……”“我没关系的。”林岸皱眉:“……你什么意思?”“我不在乎你把我当成嘉憶,所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林岸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童叶点点头:“嘉憶能做的,我也能做。我们尝试过了,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并没有什么不好,你也很习惯,不是吗?”林岸不甚清明的大脑仿佛被他自洽的逻辑完全绕进去了,但是一定有哪里不对,他下意识道:“这并不是一回事……”“林岸,”童叶打断他,“你跟嘉憶分手了,但是你仍然放不下他。我跟他长得很像,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我只希望跟你在一起。”林岸从混乱中抓到一点头绪,“为什么?”童叶沉默了几秒,最终假装轻松地朝他笑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我很羡慕他吧。”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竟然有些难过。林岸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只听童叶又道:“我不需要你负责,这样可以吗?”他好像过分惧怕从林岸的口中听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所以不断给自己增加筹码,好像全然不知这些筹码将他压的很低很低。林岸看着童叶的眼睛,他过去总觉得童叶的眼睛长的非常特别。大而圆润,眸光极盛,像是含着一汪薄泪,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却又觉得心底深处的魔鬼在蠢蠢欲动,恨不得下一刻就将他揉碎,逼得他哭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