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昌叹了口气:“怎么忍心的?”
侯五撇撇嘴,冷笑道:“怎么你们村里没这样的老糊涂?”
“呃……也是有的。老的一死,两个儿子家准闹起来。”
小吴道:“也忒偏心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小的要是被惯坏了,爹娘死了自己还不识数,且有亏吃呢。”
“是呢。爹娘一死,小儿子就要家产,房子是他哥挣下的,他要,钱是他哥挣的,他也要。哎,叫他哥哥爷儿俩搬出去。庞石匠还真搬了,爷儿俩赁了个房儿住下。他儿子都以为从此两不相欠了,哪知他弟弟又带着侄儿跑过去要钱!说,爹娘临死前说好的‘还与在世时一样’,哪怕哥哥死了,侄子也不能不管他们。”
小吴和侯五都发出响亮的咋舌声,侯五道:“瞧瞧瞧瞧,这就死了吧?我就奇怪了,这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曹昌道:“怕一说就要说到爹娘,不想说他爹娘的不是。”
小吴道:“不对呀!这么多年了,老婆都累死了,突然心疼起儿子来了?”
曹昌道:“小庞石匠自己躲了,他爹老婆孩子都没了,这才发的疯。”
小吴的好奇心得到了满意,大方地对曹昌说:“我哪天也都要听差的!你只管去叫人!哎,有那么个爹,这小庞石匠可真不容易啊。可惜了。”
……
“可惜了……”张仙姑也啧啧地惋惜。
杜大姐道:“谁说不是呢?”
她们也就在后衙里说说,全县她们最闲了,别人忙春耕,她们就瞎忙。张仙姑从街上扯了点土布,跟杜大姐两个缝点短衣服、小布袋之类,在家里还是穿着短些方便。张仙姑还要给祝缨做新鞋,她不干点什么就闲得慌。
杜大姐抢了纳鞋底的活计,张仙姑就缝个小袋子预备给祝缨装随身带的笔。
祝缨向来不干这些活,她一手执刀,慢慢将一支簪子的簪头雕出了形状。
张仙姑问祝缨:“这样的就不能罚得轻点儿?这也太可怜了。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祝缨随口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回去之前得先把我要他们干的活给干完!”
张仙姑高兴地问:“你要帮他平反?”
“他杀了人,自己认了,从地方审到大理复核,情由也明确,没得反。”
张仙姑道:“那怎么说他能回家?”
祝缨胡说八道:“给我干事,立了功,不就行了吗?”
张仙姑被骗到了,笑道:“不错!”
祝缨道:“娘也是,别看着犯人就说可怜。”
“懂~”
“我是说,这故事要是他们编的呢?他就是要杀了弟弟一家夺了家产,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张仙姑道:“你娘活这么大岁数,还能叫人骗了?”
祝缨道:“那你说,这小庞石匠说的是真是假?”
张仙姑又卡壳了,花姐端了一碟子蜜饯过来,又摸出一包她自己配的山楂丸,说:“吃点儿消食。”才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她一来,祝缨就起身回房又忙去了,张仙姑道:“你瞧这孩子!”
花姐道:“我去看看去。”
祝缨有些话不能跟父母讲的却会对花姐说,花姐也懂她,进来就问:“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事情了?”
祝缨道:“时间很紧。”
“是,春耕是讲天时的。”
“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如果不是冤案,寻常犯人想回京是不容易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大赦。等着看吧,要么太子生儿子,要么太子坐了那个位子,都能大赦。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这变数就太大了!我得在那之前再做出点事来!”
所以她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