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回**起某种隐约的梵唱:只不过太过模糊,倒像是神经性的耳鸣。
那些“蜃景”级全息发生器接收着苦因心剑所生成的知觉暗示与它庞大的随机图库,通过视觉帧插入的形式影响西河少女。
像是某种用于对待神灵的冗长仪式、一种连贯性的长时程序;“苦因心剑”已将链接建立完成:不同于面向阿塔拉时的共鸣处理,这次是由方白鹿对西河少女的单向通道。
而那棵镜面生成的全息巨树上所出现的变化,正是一种转码——“苦因心剑”正把方白鹿的“情绪”、“感受”再编译,通过种种视觉或听觉上的暗示“同步”进西河少女的思维认知。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我又不是科学家,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原理。”
方白鹿打断乌七八糟的思绪,依住一根突兀伸出、弯成问号形状的钢筋:自己身处的握手楼正发出不祥的“嘎嘎”裂响。接着,他在身旁散落的水泥碎片里挑了一块。
这块水泥损坏得恰到好处:一端狭长且弧度平缓、正好能用手抓牢;另一边则锋利尖锐,看起来就像是柄经过粗加工的土制匕首。
“好累……好累。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方白鹿木然地说出这些话,但又如同念诵经文般诚恳。他此时诚心诚意地希望,自己正如所说般所想。
但光是念叨几句话带来的自我暗示,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他直起身,伸开还没停止颤抖的手臂,把碎片的尖端对着右边大腿的断面、避开骨骼——
然后用尽全力捅进去、转了转。
西河少女的全息镜像猛地皱起,爆射出黑红色的灼光。
……
天地之间似乎黯淡了一下,或者说是炸闪了瞬间?方白鹿也说不清楚。
他本该在这种体量的痛觉信号中晕过去,但他依旧保持着十成十的清醒:“开窍醒神丸”的药效正处于峰值,神经系统比**的公牛还要活跃,让他持续浸泡在这痛觉的活地狱里。
更确切也更感性的描述则是——血管中流动的早已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强酸;接着强酸们终于冲出血管、凝聚成人形,从体外给了他一个拥抱。
方白鹿的战术很简单:既然掌握的破坏力不足以毁灭西河少女,那么……
就想办法让她“自毁”。
“够了!够了!死了,我想死了……”
方白鹿本想尖叫嘶嚎,但只是咳出一口满溢鲜红的浓痰,伴随几下不似人声、倒像是粗铁摩擦的嘟囔。而城市里此起彼伏的梵唱变得刺耳聒噪,成了高烧病人濒死前的嗡嗡幻听。
混乱的思绪涌出他的意识表面,像是毒潭里翻滚的气泡。无法休克、无法昏迷、无止境的自我折磨终于即将带来丰硕的成果:自我毁灭的解脱彼岸。
但在心底的深处,有更加坚硬、如铁一般的痛苦在纵声咆哮:
不够!还不够!
就像欲望有着层级,痛苦亦是如此。方白鹿用心灵中最深的伤痕统御着肉体发来的求饶:血痂底部满是太空寰宇中的群星与银河里不灭的光芒,是不久前那段回忆里由瞬间抵达的永恒。
于是方白鹿摸索着够到水泥碎片的“手柄”,将它抽了出来——这次则有了新的感受:似乎有金属从肌肉和皮肤的夹缝中长出、将皮肤撑得撕裂,接着抚平;不停循环。
咚!咚!咚!
西河少女的全息镜像蜷缩成一团、又重新展开;循环反复着,如一颗被火焰炙烤的巨大心脏。
得把这种死之心愿传过去,传达给西河少女。直到她感同身受,直到她不堪忍受,直到做出该做的选择:
自我毁灭。
方白鹿忽然觉得疯掉或许会好一些——但是有那么些许清明又让他了然,或许早在之前的某一天中,自己已经踏进疯狂的怀抱里。
就像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这是生存与生活的前提。
终于——西河少女的表面泛起了“波浪”:灰蒙蒙的脑沟壑鼓动、摇摆,甚至有些脑组织发生了撕裂,从树干上坠落。但目之所及,她的表面都没有可见的肌肉纤维;只能解释为那是脑皮层们所产生的某种创伤反应。
方白鹿的右手控制不住地抽搐**,被当作利刃的水泥碎片随之落地;但方白鹿还是尽全力地喘气、幻想如同被火燎过般灼痛的喉咙是个长满尖刺的风箱,好让肉体的痛苦能再加深一点。虽然身体的痛觉信号无法通过苦因心剑传达,但足够成为进一步催生自己绝望和悲哀的燃料。
“让我死死死死死让我解脱解脱解脱解脱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