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滢阮回到府中时宫中的消息已经在她之前送达了。她回来的路上就预想过祖母不会轻易放过她,与其等祖母找上门,不如她主动出击,所以一进家门姜滢阮就直接去了主院。谁知到了主院,她料想的画面一个都没出现。老太太院中出奇的风平浪静。甚至孙婆子见了她还和和气气将她请了进去。姜老夫人手中摩挲着一封信笺,看起来是刚读了信。姜滢阮中规中矩行了礼,开口淡声道:“祖母,宫中的信儿想必已经送到了,祖母可有何处不明白的?”姜老夫人将信封交给孙婆子收好,神色平静道:“圣上口谕清清楚楚,我虽年纪大了脑子还算不得糊涂,不会连几句话都听不明白。”姜滢阮有些不解,老太太既收到了消息,怎的没有动火的迹象?应是看出她的疑惑,姜老夫人作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既我姜家与萧家无份,那姻缘之事也强求不得,这亲退了就退了吧。”“哦?祖母不觉得可惜?”“你都搬动圣上亲自发了话,我老太婆可惜又有何用?”姜滢阮轻笑:“我当祖母有些气骨呢,遗憾我还一路忧心着该如何劝慰祖母。”姜老夫人鼻哧一声:“难为你有心了。”“应该的。”“此番与萧家结亲之事我仔细思虑过了,这件事确是我考虑欠佳,我只想着要替你寻一门靠得住的夫家,却全然忽视了你的感受,好在此事止损及时,未能真的将你送进萧家,否则你余生不幸,我心中更是难安。”姜滢阮就差将可笑写在脸上了,老太太这番话说得还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心理素质当真无人能及。“孙女愚钝,祖母这话我竟是有些听不明白了。”姜老夫人脸不红心不跳:“我想过了,你既意不在萧世子,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左右你的婚事,你若当真与九殿下互生了情意,祖母自当祝福你们。”姜滢阮脸色微僵,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这短短半晌的功夫老太太就已转移了目标?先前她不是十分瞧不上元璟衍吗?难不成是看他如今出人头地了,觉着他前途可观?“你大哥不久前才来了信,我姜门近日虽失了一桩喜事,却添了另一桩喜事,你大嫂有孕了,信中说已经三月有余,看来老天还是厚待我们姜家的,我姜家有后了。”姜老夫人这几句话中的喜悦之意倒不是假的,只不过姜滢阮想的是即便有这么一件喜事好像也不足以让老太太乐昏了头,不仅连她拒婚都不予计较了,还暗示撮合她与元璟衍交往。“嫂嫂有喜自是好事。”瞧她听闻此事丝毫没有惊喜之意,姜老夫人心中甚是不悦,只觉这丫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大哥大嫂待她不算差,如今听得兄嫂添喜竟是如此平静。不过姜老夫人虽心中不满,话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另外你大哥在信中还提及了九皇子殿下,夸九殿下能力斐然,不容小觑,你大哥从不虚言,既如此形容,想必九殿下确是有些本事的,看来你的眼光不错。”姜老夫人今日听得皇上的口谕时那叫一个火大,姜滢阮这死丫头能搬动皇上替她平事也是她没料想到的。姜老夫人本打算等这丫头回来好好治治她,后孙嬷的话倒是点醒了她。现下时局未定,如今又横然挤出一个九皇子,依皇上近日作风那四皇子未必就能稳操胜券,所以他们两家的亲事泡汤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先前萧侯夫人似乎提过,萧家提亲之事是九皇子告发到圣上面前的,回头细想九皇子好似确实对滢阮这丫头不一般,说不定毁了两家结亲的罪魁祸首就是九皇子,若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九皇子也对滢阮这丫头有意。九皇子同三皇子交好,如今又有兵权在手,三皇子前不久还与二皇子一同监了国,一番分析比对下来她似乎真的压错了阵营。正当自我怀疑之际,塞部来了信,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姜初望的信中也刚好提及了九皇子,姜老夫人不禁觉得这许是老天给她的暗示。如此经过一番曲折的心路历程姜老夫人这才心平气和接受了现况。“祖母莫不是要说我拒了萧世子就可以选择九殿下了?”“你是个有主见的,你既不愿我插手你的婚事我便不再插手了,你自己的感情你自己做主就是,你与九殿下来往是你二人之间的事,其间因果我并未过问,你选择他也非我授意不是?”姜滢阮冷笑:“是,祖母当真是体贴备至。”“你今日入宫奔波一遭,现下无事便回去歇着吧。”“不急”,姜滢阮慵懒开口:“我与祖母还有事未谈完呢。”姜老夫人面色微滞:“何事?”“祖母可还记得我先前与祖母说的赌约?”“什么…”,姜老夫人迷糊片刻猛然想起她说的是什么。,!“祖母,我与萧家亲事未成,我们是不是该应约了?孙女一向言出必行,此番未达祖母之意,我定是要履约的。”姜老夫人耍糊涂:“什么赌什么约?我何时与你定过赌?”“祖母不记得没关系,问一问当日同在的下人便知了。”姜老夫人看向孙婆子:“你可知小姐说的什么约?”孙婆子闻言忙连连摇头:“老奴未有印象。”姜滢阮淡淡一笑:“若我未能嫁入萧家,我自请革除姜氏族谱,余生不入姜家大门。祖母若执意不愿记得,我再复述几遍也无妨。”姜老夫人一拍桌子:“胡闹!你生是姜家人,骨子里流的是我姜氏血脉,怎能将革籍这样的话当做儿戏随口就来?别说我不记得有这样的约,即便记得我也不曾应过你的赌,这般荒唐之事休要再提了!”姜滢阮不意外老太太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她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不是犯了天大的错事老太太不会轻易将她逐出姜府。“不提也行,只是先前种种总不能只这一场赌约忘得干净,毕竟吃亏的是我呀祖母。”姜老夫人沉了声:“你想如何?”姜滢阮同样冷了脸:“我要求不多,先前小瑶的刑罚是谁掌的,原模原样来一套就是。”姜滢阮话音刚落,孙婆子身子止不住发抖。姜老夫人亦是被她的话惊到:“你,你说什么?”姜滢阮挑眉:“怎么?伤人时下得去手,轮到自己便受不得了?”“那丫头受罚是因犯了错,下人犯错本就该罚,此事如何翻得过来?”“祖母如此说倒让我来了兴致,不如我们一桩桩一件件往回盘一盘?祖母指的小瑶犯错左不过是没能阻止我离府,那囚我之事又该如何算?逼我应亲之事又该如何算?祖母觉得若此事传扬出去是于我有损?还是于祖母无益?”“你在威胁我?”“我只是提醒祖母,祖母近日记性本就不大好,身旁若无人提点恐是会愈发糊涂。”“你!”“祖母切莫忘了,我好歹有个郡主身份,若我请旨立府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二选一,罚一个老奴的板子亦或少一个孙女,这个选择若祖母都选不出来,当真是要伤了孙女的心呀。”姜老夫人狠狠咬牙,脸上枯纹皱作一团。孙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姜滢阮面前,声音颤抖道:“小姐,小瑶那丫头是我掌的罚,是老奴下手没轻没重,您要打要罚尽管冲我来吧!”:()了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