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楚识夏本不欲在皇帝面前彰显沉舟对她的服从,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可沉舟的话越说越过分,楚识夏不得不低声道:“沉舟,别说了。”
“让他说。”
皇帝咬牙切齿道:“朕倒是要听听,他还有什么想说的。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认回来,你就是这么看待朕的?在你眼里,朕这个九五之尊、生身父亲算什么?”
沉舟却姿势板正地叩首道:“儿臣言行无状,请陛下责罚。”
他礼仪学得粗疏,即便伏地行大礼,脊背也是笔直的一条,像是不驯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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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把沉舟带回了未央宫,一路上无论皇帝说什么,沉舟都一口认下,唯独和楚识夏相关的只言片语,一个不好听的字眼都不能忍。皇帝被这个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气得头脑发昏,一进未央宫便摔了东西,命人杖责。
“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唯独楚识夏不行!云中楚氏何等声望,麾下精兵强将无数。你若与她纠缠不清,太子如何能容你,朝臣如何能容你?”皇帝气得两眼发红,胸口不住地起伏,道。
那究竟又是因为谁,才让太子和朝臣都不能容我?
沉舟望着盛怒的皇帝,在心里反驳,如果沉舟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江湖客,那么沉舟与楚识夏两个缠绕着生长在一处的名字根本不会在朝堂上掀起任何波浪。
但沉舟也明白,不能再触怒皇帝,于是亲手解开衣衫,道:“陛下只管责罚。”
沉舟的衣衫总是高领,似有若无地遮住喉结下的部分。衣衫如流水般尽数褪去,暴露出白玉般的身体,却令行刑的羽林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前胸、后背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伤痕,仿佛粗暴的工匠在玉石上留下的凌乱刻痕。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喉咙上狰狞的白色伤疤,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怎么像是从刀锋丛林里滚过一遭的亡命徒?皇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想要起身将沉舟扶起,却又拉不下脸。他像是被一把利剑钉穿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善最会看眼色,立刻满脸不忍地对皇帝求情道:“陛下,晋王殿下自幼流落民间,想来吃了不少的苦,得云中楚氏庇护才能有与陛下相见的一日,一时情急维护恩人也是情理之中。请陛下三思啊!”
皇帝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疲惫地摆手道:“算了。今日之事,朕不与你计较,也不会再为难楚识夏。”
宫人立刻一拥而上,服侍沉舟将衣衫穿好。沉舟不适应地推开她们,自行穿戴好衣服,时不时用略带怀疑的眼神打量皇帝——他不敢相信皇帝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了。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皇帝忽然道,“正是因此,朕才会深夜出宫去找你。可晋王宅里遍寻不见的你的身影,朕才会到秋叶山居去。”
沉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看着皇帝。
“陪朕去看看她吧。”皇帝冲沉舟伸出一只手,道。
沉舟不明所以地跪在原地没有动,白善干咳一声,压低声音提点他道:“晋王殿下,还不快来扶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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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后有一临水的暖阁,阁楼里悬挂着无数的画作,画上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或是倚着大雪覆盖的梅树,或是临水自照、顾影自怜,或是懒懒地侧卧在榻上挥动团扇;或哭、或笑、或愁眉不展,但更多的是目光空白地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