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七郎的提问,十二郎也不知答案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间生了一场怪病,想要骑最快的马,用最快的刀划过敌人的脖颈。他说不出所以然来,心中无限憋闷,许多情绪在小小的胸膛之中被一颗心一下下砸的糅合在一处,他也不知自己此时想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七郎在他身边坐下,半仰躺着靠在他身上。天罡河水涛涛而去,水声不绝于耳,忽有风起,碧桃花顺风而舞跨越河水摇摇荡荡飞到两人衣摆上。“十二郎长大了。”十二郎不懂,七郎懂。他们家最不聪明的十二郎,也有了心上人。京城来的贵女,虽是庶出但从小养在姑姑院里,教养不差,否则姑姑也不会将其带回陇西。十有八九是想要将那表妹嫁回李家,他这傻弟弟抱得美人归应该不算难事。七郎为十二郎感到高兴,虽然人都道两人性子南辕北辙,但家人,永远是希望彼此能得偿所愿。“若那日情形换一换,换成十四娘被窥视,你会如何?”十二郎往后一倒,直接躺在茵茵绿地上:“我大概会冲上去,将孙大郎拖到无人处痛打一番。”“那你为何遇到赵家四妹妹,便失了清明,当众动手?”“你记得维护十四娘的清誉,将人拖到无人处去打,怎么换了人,做派也换了?”“我怎不知李家十二郎,还有两副做派?”十二郎愣愣的,眼里还是一样的天,一样的云,语气却恍然似梦:“不是!我…………我也……不知。”他也不知他当日为何动手,可能只是一时气盛?心里酸涩的情绪涌上来,十二郎也不知道这些情绪因何而来,但他满脑子都是,下回遇到孙家大郎,定然要打的他满地找牙。七郎气的坐起,没好气的蹬了十二郎一脚:“说你蠢你是真不聪明!十四娘是你亲妹妹,赵家四姑娘也是你妹妹?!”十二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唇角不自觉弯起,语气都轻快了:“不是。”“你见了十四娘也会如见了赵家四妹妹那样欢喜?”“你会提起十四娘就笑的一脸不值钱?”十二郎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确实翘着,不免笑的更开。眼见七郎还对着他道榆木疙瘩,破除迷障的十二郎轻轻捶了一下七郎的肩:“七哥,多谢。”而后翻身上马,直奔李家老宅。留在原地的七郎摇头失笑,带着酒壶往人群中去。·孙家办的碧桃春宴,孙合韫自然也在,只不见当初那位瘦瘦小小的六娘,不知来了没有。李家的人多半不喜孙家张扬做派,恨不能天底下所有人都来捧他家的臭脚,没有半点规矩模样。忽然间,碧桃林中响起幽幽笛声,笛声清扬,随碧桃花一道飞过天罡河,传去对岸儿郎耳中。不多时,笛声中又添一道新声,众人不消细听,便认出这是古筝。在座都是姑娘家,谁还没有个拿手的乐器?一时间不免纷纷喊人取来自己的爱物,当场加入演奏。十四娘比旁人瞧的多一些,她分明瞧见,最先吹奏笛音的人是孙合韫,便明白了她的打算。想起当日见到的六娘,十四娘气不过,叫人拿来她的古琴,庭前一摆,琴音铮然,在一众软调中杀出一条血路。赵妨玉和赵妨锦自京城来,千里迢迢,自然都没带乐器,但两姐妹也并非只会一两样,问乐人借了两把琵琶,顺着十四娘的调子弹奏起来。九娘十娘十三娘纷纷加入十四娘的曲子,这一抹苍凉琴音陡然起势,将那一股娇软曲音狠狠压下,如江水打桃花,以浩瀚之势冲破绵软梗桎,终见利刃快马,肆意拼杀。十四娘的调子沧桑端肃,仿佛能嗅闻到干枯黄草,看猎猎旌旗,一曲便能分明一人。娇娇柔柔的扬州调,终究不适合陇西的风霜。渐渐软调散去,越来越多的乐器附和着这首略带苍凉哀伤的曲子。碧桃花慢慢飘落,渐渐对岸也响起附和之音,并非乐器,而是许多男子齐声吟唱的古腔。悲凉中带着一丝暖,仿佛有人在唤游子归乡。赵妨玉听不懂这陇西古腔,不懂歌词内容,但莫名面颊一凉,两姐妹都瞧见两人面上清晰的泪痕。对岸男子没有乐器,击掌为拍,踏足而歌,天罡河浪声不止,一下一下拍打两岸,又多一分难以描摹的神韵。赵妨玉同赵妨锦不懂,但也彻底放任自己沉浸入这一首苍凉浩大的古曲中。周围品茶赏花的夫人们看向这群小姑娘的眼神柔和至极,甚至隐隐含泪,有人悄然离席,拭泪而去。一曲毕,十四娘才同两人解释:“这是安魂曲,每逢嘉峪关战后,所有陇西百姓都会唱的曲子。”“引将士魂归故里,来生还为陇西人。”陇西多战事,谁家都有几个上了战场后再未能归家的儿郎,即便是李家仍旧如此。赵妨玉没见过战事,没见过鲜血,但她听过了安魂曲,似乎也窥见一角陇西。大概只有这样的土地,这样的人,才能世代留守陇西,为了嘉峪关而代代流血又生生不息。也难怪大夫人说,陇西人只在乎两件事,一是活着,二是吃饭。生死浩瀚且无可回转,万般难以割舍之物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最初的那一道笛声是孙合韫,而奏起安魂曲的却是十四娘,众夫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十四娘的母亲当即被数位夫人拉住问询。府尹夫人端坐高台,眼底闪过轻蔑,击掌两声,宴席开始,传菜的小丫鬟无声上前,对着府尹夫人的大丫鬟耳语,大丫鬟面露惊疑,又对府尹夫人传话:“清河君在外求问,方才奏起安魂曲的姑娘是谁。”府尹夫人冷笑,借扇掩面:“自然是大姑娘,若无大姑娘起奏乐音,安魂曲谁人能奏?”李家那个小姑娘故意奏响安魂曲抢她女儿的风头,她可记住了。:()穿成卑微庶女我演技爆表战绩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