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法,姑且可伪装为正道。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早便入了魔。大道无情人有情,非要以人为天道,何其可笑。他不愿修这正道的剑。而在那秘境之中,他也知道了关于魔域结界的许多事情。譬如这道结界也并非正大光明,不过是正道谋略棋胜一招,而以原初魔气为基地所设下的结界自然也并非良善,是以吞噬其中魔修的魂魄来维持自身延续的。他得了传承,也应下了那个毁掉魔域结界的要求。只是,越秋风如何也没想到,师门送与他的剑中竟隐含着一缕原初魔气,这一缕魔气在他虚弱之时勾动了他身上的魔修传承,泄露了魔气。宗门之内皆惊,要为他解心魔。但他不需要解心魔,他的心魔就是剑道。于是他拔剑与昔日同门相对,一路逃窜流转。在此途中,杀红了眼。入魔对他的心智自然也有影响,他一路杀伐,来人多的时候,堪称尸山血海。而他也心有执念。他要复活故人。遗址中有魂修传承,他依着那秘法,去寻天生有混沌之力的魂体,将魂体撕裂,一分用于存储传承中留下的那一抹原初魔气,余下残魂用于补全魂魄。可他到底不是魂修,后来到底是出了差错。越秋风那时是不曾想过那少年有这般深的执念,纵使生生受魂魄撕裂之痛,也要拼命活下来。他知道少年被人改了命盘破命,按理来说失忆之人不该有多少牵挂,可那人却并非如此。于是,到最后他还是失败了。但他终于醒悟过来,死人是不可复生的,只能放其安然入轮回。魂修之术,可聚魂不可拘留生魂。此后,他举目无亲,满世皆敌,无可归处。他改形换貌,游走人间,如同孤魂野鬼,连毁去魔域结界的承诺也不顾,日日受誓约所困,不可随意用灵力。直到,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道侣。可这道侣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不喜欢伏阴这人,自然要将红线解了。这一趟,却让他遇到了预言中的命定之人。天生道体,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孩子,满目天真,心思纯良,说什么就信了,还将他带入了合欢宗里。离去时,他隐约有些恻然,觉得这般好的孩子,不该留在伏阴手里。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既然命中注定有纠葛,此后自会相见。只是,再见时,那孩子已然是伏阴的人了。越秋风一直很了解伏阴,于是他知道伏阴是动了真情的。可伏阴这人,就算动了真情他自己应该也不在意,多情道总以为自己爱每个人都是动了真情。可他看出来了,伏阴待伏钧是不同的。而对他而言,伏钧也是不同的。他半生流离,只有道与剑,无人会与他安静同行,也无人会送他一分吃食,更无人竟觉得要处处照拂他。修道之人,少有心善至此之人。他终于真切地觉得,不能留这孩子在伏阴身边了。他知道,伏阴会毁了伏钧。于是,他一次次对伏钧伸手,试图将他拉出伏阴身旁,可伏钧不走。无论他怎样暗示,怎样伸出援手,伏钧都不走,就算明知伏阴这人不可交付也心甘情愿。他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他羡慕。对他最好的人都死在他的剑下,他身边再无一人会如此对他好。
他始终留意着伏钧,最后终于找到空子将伏钧从伏阴洞府救出来,又暗中跟了他一段日子,看他身边还有他人,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伏阴给他招来的敌手太多,他最后终究不得不离得远些,避免伏阴再找来,也是他自己要一段清净。可越秋风万万没想到,魔域结界终究是毁了。也是这时,他恍然惊觉,曾经他选中的少年,竟与伏钧有这般渊源。于是他心有愧疚,虽心有所动,却不敢上前一步。他从未如此患得患失,犹豫徘徊,满心情谊与善念,却不敢表露一分。直到伏钧堕魔,千夫所指,无人再可护他。越秋风自人群中站出来,为他横剑对众人。唯有那时,他方才生了妄念,要留他身旁,做他的剑,护他平安。并非因愧疚,是因爱。他爱伏钧,纵使这爱藏匿多时,过去不曾表露一分。他甚至不求伏钧也爱他,他只要跟在伏钧身边。他余生无归宿,伏钧便是他的归宿。但天有因果,轮回报应,要瞒的事情终究瞒不住,他一开始也没想过特意要隐瞒。他深知自己有错,就算那人不是谢映白,他如此手段也是有错的。他只是……试图拖得久一点,若这事不被发觉最好,但他也不愿意骗伏钧。伏钧被情所伤太深了,他不愿做那个伤他之人。可终究事与愿违。他心有不甘,可又惶然无措,只能远远隐去身形,站在离伏钧很远的地方,声音沙哑地问他一句。“阿钧,能不能不还啊?”他想,不要将我的剑还给我,我控不住我的剑,我只能交给你。但伏钧对他说:“我握不住你的剑了。”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拔剑杀故人的时候。殷红的血漫布视野,天色沉沉,他宛若落入冰窟,四肢百骸皆寒凉。他眼睁睁看着伏钧将剑与传讯石一起放下,魔域的风沙太大,大风吹来一阵,那剑与传讯石,便都埋进了尘土里。他目送伏钧远去,宛若目送他时日太短的爱恋。他忽而想起,多年前,家中寻来归元宗之人为他批命。批语说,他此生寂寥,命无亲者,无一归处。原来,字字珠玑。作者有话说:还有个空无番外,晚上写完了发不渡(空无番外)天生佛骨是道门说法,在佛门里说来,其实应当是转世佛子。佛门讲究因果轮回,来人间走一遭的天生佛骨都当是转世佛子,因此每一个转世佛子早在佛光指引之下寻到,而后带回佛门之中。在佛门之中,空无从未觉得这个体质有什么特别的。佛门弟子不枉言,讲求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修心修性为上,无人会过分在意这一点。而因佛门的森严制度,他生而便是众人师兄,也没有人会有什么质疑。何况他天生与佛门有缘,本就悟性极高,性子又风轻云淡,自来是淡漠姿态,最与佛门相合。于是,在他千百年的前半生里,他的生活总来都只是檀香佛像,佛经梵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心如止水,并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