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芷命绛书传信来,说了之前林宴和唤醒上古神兵杀死罗天醒的事。她言辞恳切,说罗天醒是自己的亲舅舅,因此一定要为他报仇,希望能和妫无咎暂时和解达成联盟,在林宴和羽翼丰满前剪除后患。但谢端行不认为南芷会对罗天醒的死亡感到悲伤,他早对这一对舅甥的诡异相处模式感到厌倦。早在当年罗天醒奉命围剿荆山派未果,反倒被唐淑月带着宗门逃跑的时候,谢端行就看出来了,南芷对罗天醒怀着很深的杀意。但是罗天醒修为在化神期也堪称巅峰,没有龙刀枪的南芷未必就是他的敌手。她也需要这么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绑定的人来增强阵营的实力,确保黑蛟族对自己的拥护。南芷只会因为少了一个得力助手感到痛苦,而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亲舅舅。“杀死罗天醒的神兵,我倒是有点头绪。但倘若是真的,我们在人族面前毫无胜算可言。”妫无咎端了茶杯漱口,“这个南芷有点心眼,想让我们去探探底。”如果不是因为立场问题必须斗个你死我活,妫无咎倒是对南芷有些欣赏之意,愿意把她当做自己继承人来栽培,磨磨她的杀性。然而一山不容二虎,妖界只能有一个妖皇,南芷没有后退的道理,妫无咎自然也没有。“那要怎么回复?”谢端行假装没看到妫无咎微微颤抖的手指,同时他的心轻轻沉了下去。妫无咎在帝台棋中受的伤,远比他原先预想的更严重。自从南芷成为妖皇,她一直在大力扶持自己的心腹在妖界中的话语权,同时处处打压青蛟族在妖界中原先的地位,不动声色地削弱了谢端行手中的兵权,罗天醒和他的黑蛟族跟着鸡犬升天。谢端行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心里早就记了一本账,不然他也不会在妫无咎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便离开了南芷。但谢端行需要的,是一个实力足够手腕狠辣的青蛟族妖皇,而不是一个被魔族掣肘奄奄一息的妫无咎。“我念,你写。”妫无咎没察觉到谢端行的异色,依然和颜悦色地说道。枝头一只雪白的乌鸦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等待主人下一次送信的命令。偏僻的村庄几乎已经没有人烟,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在这里栖身。尘土遍地,蛛网满墙,角落两个小孩一边咽口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战战兢兢的老人捧着一锅猪肝瘦肉粥站在一旁,随时准备给桌旁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子添饭。“给他再盛一碗。”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的微平生出声。在如今这乱世,妖族爪牙在中州无孔不入,四处烧杀劫掠,很难再找到还有养猪的普通人家了。微平生在山里杀了三头未化形的野猪妖剖腹取肝,才有了可以用的食材。“太好吃了!”陈七打了个饱隔,语气赞扬,“这是我从小到大吃得最好的一顿!”皱纹满面的老人短暂忘记了恐惧,夸奖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她乐呵呵地又给陈七舀了一碗,即便她自己也很饿很饿了。“如果你杀他们,我就自杀。”陈七头也不抬。老人一愣。微平生拇指反复摩挲着剑柄:“如果妖族探子因为那三头野猪尸体追到这里来,他们不仅同样会死,还会暴露我们的踪迹。”“但那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也有可能那些妖怪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他们却被你杀死了。”陈七坚持道,“如果你杀了他们,我一定会自杀。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敢死的人。”微平生当然知道。在两天前,陈七试图刺杀他未遂的时候就知道。随着陈七鲜血的温养,追星剑终于缓慢地显出原本的光芒。但是和微平生预想的不同,它依然是一柄没有孕育出剑灵的死剑,只是更加锋锐了一些。但只是锋锐一点,还远远及不上林宴和唤醒的奔月,自然更比不了当年杀死自己的那柄指天。“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陈七不以为然地掂量着,“看起来好像跟我家隔壁杀猪摊子的杀猪刀没什么区别。”微平生冷冷地看着他:“你没有点什么其他的感觉?”“感觉?什么感觉?”陈七抬起头,满脸都是困惑。微平生仔细观察着那张灰蒙蒙的小脸,想从他脸上找出点隐藏的情绪,未果。他在传闻中听到奔月认主的时候,可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远不是这般平常的架势。他一下子有些失望:“没什么,把剑放回匣子里吧。”剑匣就放在微平生的身旁,陈七要把剑放回去就必然要经过他身边。微平生抱胸看他握着短剑走到剑匣面前,正要放回去——青年剑修一声闷哼,低下头看去。只见刺在自己小腹上的追星剑周身放出了温润的星光,陈七紧紧握着剑柄,死死地盯着微平生的脸,手指根根绷得青白。